“也不知，那京城里如今会是什么模样。”
末了，沈棠宁忍不住感慨。
这一路行来，虞景闲或多或少见识了这姑娘出色的共情能力，哪怕只是听人说了些过往，她也总会不自觉泪眼蒙蒙。
虞景闲甚至还曾因此问过，“你瞧着那铃姑娘的遭遇时，是什么感受？”
彼时的沈棠宁显然并没能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兀自恍惚了好一阵子，才愤然怒骂，“当然是恨不能替她立刻宰了彭弋那个混蛋啊！”
哪怕事情已经过去许久，可沈棠宁回想起来，依旧义愤填膺。
“彭家那就是个火坑，我若是不知情，便也罢了，既然知晓，便断然没有将人往里头推的道理。”
每一个字，沈棠宁都说得再坚定不过。
“嗯。”
虞景闲到底是没有反驳沈棠宁的决定，他更不曾袒露，直到这一刻，从总算明白了她为什么那么希望拨乱反正，为自己从前犯下的错找到一种新的可能。
但他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为什么如今的沈棠宁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沈棠宁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就在她为京城众人倍感焦虑的时候，虞景闲的心思却已经歪到了自己身上。
无可否认，这一路走来，她并没有遮掩太多。
可显然，如今的沈棠宁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旁人的质问。
若是此刻虞景闲毫无顾忌地问出口，她大抵也只能仓皇抵赖。
幸而，京城已经近了。
这才是两人迄今为止都不曾改换过的目的。
“走吧。”
虞景闲和她对视一眼，正准备迈着坚毅的步伐踏进去的时候，沈棠宁却是突然一把拽住了他。
“等等。”
倏然一句让虞景闲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等再偏头去看的时候，却见沈棠宁眉头紧蹙，似是十分不安。
“怎么了？”他轻声问。
沈棠宁没有做声，而是依着那转瞬之间泛着的那点不安作引，借着虞景闲的遮挡，在距离京城不过几步之遥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卜算了一卦。
这一幕，并不在虞景闲的预设之内。
但他明白，当下那一刹那，自己不该拒绝。
无论是为沈棠宁，亦或者是为他自己。
沈棠宁此番卜算耗费了不少时间，可虞景闲却也是始终一动不动地陪在一旁。
哪怕，他们如此诡谲的动作着实让过路的众人感到异样，可虞景闲依旧不曾迟疑过。
“不能进去。”
沈棠宁睁开眼，忙不迭又一次坚决地制止了虞景闲。
听着她不无笃定的评断，虞景闲不曾反驳。可没成想，沈棠宁甚至不给自己开口的机会，不由分说就将他往远处拽。
沈棠宁带着虞景闲一路疾行，纵是如此，虞景闲竟然也不曾多说一个不字。
他始终就那样静静地待着，等沈棠宁缓缓放松心情，等她沉静下来，再不无怅然地将那一瞬的发现原原本本地告诉自己。
“京城不能去。”
明明这是他们此行始终不变的目标，可临门一脚的时候，却突然被告知不可继续。
沈棠宁一路陪着虞景闲至此，连她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她不敢去想，虞景闲会作何姿态。
可事实上，他们没有退路。
沈棠宁不敢贸然去看虞景闲的眼睛，她生怕从对方的眼神里瞧见失落或遗憾。
但虞景闲没有。
“你算到了什么？”
静默了好一会儿，沈棠宁才终于听到虞景闲轻声开口。
是询问，却也是对沈棠宁的纾解。
从这人突然快步拦在自己跟前，不由分说阻断他踏入京城的步伐时，虞景闲心底便多少有了评断。
只是，沈棠宁尚未开口，以至于他纵然心底有疑，可终归是不敢断言。
“一开始，我只是觉得不安，总觉得一脚踏进去，对我们算不得什么好事。”沈棠宁轻道，“我当然也曾希望，这不过是我的错觉，但是卜算的结果，依旧。”
说到后来，沈棠宁的神色变得愈发凝重。
她清楚，仅凭着这些，并不能彻底说服出身镇魔卫的虞大人。他断事只凭证据。
但，沈棠宁如今最没有的，便是证据。
“还算到了什么？”
在沈棠宁短暂的迟疑之后，虞景闲再问。
可这一次，他再没能从眼前人身上得到任何回应。
沈棠宁没有应声，她只缓缓摇了摇头。
“没关系。”兀自失落的时候，沈棠宁听到一声无谓的轻笑，“我们还可以选择不停试探。”
听着虞景闲云淡风轻的一句，沈棠宁愈发恍惚。
她当然感谢这人的信任，可也明白，如果不能即刻查探京城内部的情况，就意味着他们必须要花更大的力气来从外围入手。
尽管，虞景闲并未就此表现出任何不满，但沈棠宁到底是于心不忍。
“可是……”
她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却被虞景闲轻飘飘的制止，“没有可是，保全自己，才能达成目的。”
虞景闲一字一顿，说的再坚决不过。
及至于此，沈棠宁才终于明白，虞景闲的选择跟自己并无不同。
“是，所以我们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要更加小心谨慎。”
沈棠宁抬起头，凝视着眼前人，一字一顿地道。
既已决定暂时避开京城，他们当务之急便是即刻寻一个栖身之地。
所幸的是，两人这一路走来，从没放弃过跟周遭的百姓打探消息，倒也积累了些无足轻重的线索。
比如，距离京郊二十里外，有个村落。
“走吧。”
虞景闲盘算得当，便即刻带着沈棠宁往那儿赶。两人原本想的是，要在日落黄昏之前，先找个能落脚的地方，总不好在荒野游荡。
但不成想，两人尚未凑近，却正好瞧见一名白鹤仙人往外走。
“别出声。”
虞景闲当即悄声叮嘱，沈棠宁不疑有他，只忙不迭点头示意。
“我们追上去。”
两人隐在暗处，并未被发现，等那人越过了自己，虞景闲才偏头正色道。
沈棠宁当然答应，她对虞景闲深信不疑，这人说能追，就一定会有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