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景闲忽快忽慢,忽近忽远地折腾了好一阵子,无论他如何变幻,一旁的是沈棠宁始终是紧紧跟随。
冷不丁抬眼扫过她凝重的神色,虞景闲才倏然意识到,不论这丫头从往如何淡然果决,可私心里总也还是存着几分不安的。
她也会怕。
“别怕。”
虞景闲说着,便兀自攥着她的手。
掌心里莫名覆上了一层厚茧的时候,沈棠宁在那一刹那感受到了一股无法名状的安心。
“嗯。”
沈棠宁不曾分神,依旧凝神盯着远处的道士,只暗自在心底里应了一声。
透过那合在一起的掌心,她相信,虞景闲会知道的。
虞景闲的确知道了。
他下意识加重了掌心的力道,好让沈棠宁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力量。
不远处那白鹤仙人七拐八绕的折腾了好大一圈,尽管离得算不得近,可瞧着他那鬼鬼祟祟的模样,沈棠宁到底是没有办法将他视作正经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
白鹤仙人的反常,已经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概述得了。
沈棠宁不时嘟囔着,彼时的她最庆幸不过一开始就制止了虞景闲,不至于让他也为那山神象所累。
诚然,跟在这人身后的沈棠宁并未感受到有什么异样,可她总隐隐觉得,一旦选择了敬拜,就会在某种程度上受制于人。
单是她被牵累,总好过将虞景闲也困在其中。
就在沈棠宁兀自喟叹的时候,前头的人却是突然慢了下来,虞景闲也顺着他的步伐一道,拉着沈棠宁变了速度及方向。
不久后,他们眼见着那道士开始往山上爬。
沈棠宁原想要即刻跟上去,“那说不定就是他们的大本营,咱们要是能想办法一锅端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没能第一时间解开京城之谜,哪怕虞景闲不在意,沈棠宁也始终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倏然遇上的道士,兜兜转转带着他们来到了此处,刹那间沈棠宁心底里便只剩下一个念头,跟上去,查清楚。
却不想,身旁的虞景闲却不这么看。
“慢着!”
抢在沈棠宁之前,虞景闲先一步拽着她,不允动弹。
“要是跟丢了,可就前功尽弃了。”沈棠宁有些急,她虽是从来不问虞景闲到底是如何能不被眼前人发现,可到底也明白此等秘术不可再三使用。
若是不然,虞景闲怕也不可能藏到如今。
换言之,可以走到如今这一步,对他们而言属实不易。
不论是她,亦或者虞景闲,都为此付出了许多。故此,沈棠宁并不甘心就这么轻易的放弃。
“趁着现在还没被发现,再往前一点,哪怕只能站在山脚下,远远看着,总也能给往后多几分胜算。”
沈棠宁不是不知道其中艰险,可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们就必须要有敢于豁出去的决心。
但让她意外的是,虞景闲突然变得十分谨慎。
“不行,再近就会被发现的。”
虞景闲当然也急,但他终究还是不肯支持沈棠宁的决定。
“那怎么办?”
沈棠宁是断然不愿意就这样汕汕离开的,她甚至已经准备好,如果这人胆敢轻易放弃,她就是从此与他割席,也绝不放弃。
好在,虞景闲思忖片刻后,淡淡道,“等。”
远处的山高耸着,其间隐隐环绕着些金色的银辉,无论是远观亦或者是凑近了瞧,无处不让人警觉。
就连沈棠宁都能发现的异样,虞景闲如何能察觉不到。
若然孤身一人,虞景闲当然也不会有片刻迟疑,但现如今,为了身侧的人,他必须要小心行事,绝不可莽撞分毫。
“等到什么时候?”
沈棠宁再问,虞景闲没答。
周遭倏然归于沉寂,但所幸的是,那一刻两个人的呼吸几乎同步。
二人连大气都不敢喘,怕的不过是错过对面山峦之上的一切变化。
那道士攀了多久,他们就凝神追随了多久,这份紧张和不安,丝毫不比他们亲身凑上前去而有所减缓。
相反,压力只会更甚。
可他们别无选择。
“快到了,他快爬到顶了!”
好容易眼见着那道士堪堪登顶,沈棠宁整个人不自觉振奋起来,可奈何才刚喊了这一嗓子,就被虞景闲毫不客气的捂住了嘴,饶是她再幸福,却也只能无声挣扎。
沈棠宁知道,虞景闲是对的。
她不过是在高压之下,倏然得见天光,一时得意忘形,以至忘了遮掩。
沈棠宁自知不该,接连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总算让自己沉静下来。
她原是想要找机会跟虞景闲说一声抱歉的,可还没来得及偏头去看,远处山巅倏然映照出一道旖旎身形。
虽远,但很是熟悉。
仅是那缥缈的身形,就让沈棠宁惊愕不已。
“那是山神?”
尽管沈棠宁下意识偏头去看虞景闲,可语气却再笃定不过。
她坚信自己的直觉。
而虞景闲也在瞧着那远处的人。
却并非是如沈棠宁一样,因她与那一众白鹤仙人们四处传送的山神有着相似的轮廓而出神,而是因为,那人像极了一个人。
洛妃。
东虞国如今最受恩宠的,洛妃娘娘。
意识到这一点时,虞景闲直觉自己不由得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受无数人敬拜的山神,以及此前调查到的消息,有那么一瞬间,虞景闲甚至没有勇气将他们归咎在一处。
哪怕此前虞景闲曾有过诸多怀疑,可到底没有确凿的证据,偏偏就在此时,冷不丁瞧见了洛诗予。
彼时的虞景闲不知道,不止是他认出了洛诗予,对方也瞧见了他。
“快走。”
远远瞧着站在山巅的人朝着他们望过来的时候,虞景闲即刻拽着沈棠宁就往外跑。
一切发生地太过突然,以至于沈棠宁根本没有准备。
亏的是虞景闲动作迅捷,才不至于让她有恍惚的机会,在沈棠宁不自觉踉跄的时候,他就已经不由分说径直将人打横抱起,无奈说着抱歉。
沈棠宁听到了。
可那时的她早已经没了挣扎的机会,生死关头,她不能成为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