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咬到致命的地方,性命无大碍,这是万幸。只是伤口深,愈合的慢。”
“她什么时候醒?”
“失血过多,需要补血。什么时候能醒,和人的体质有关 我是说不准的。”
“需要什么,大夫尽管说。”
严息真看着福荣,眉头紧锁,严夫人还在哭着,边哭边说要杀了柳絮。
“母亲,三妹的情况稳定了,您的身体吃不消长时间的熬,您先去休息,三妹还有我在这,等三妹醒来,我第一时间告诉您。”
“我怎么能休息的了!”严夫人恨恨的看了他一眼,“我说要杀了柳絮,你不听,现在眼巴巴的说要照顾三妹,我看你是一点也不关心她,反而关心一个外人。”
严息真冷静道:“母亲,柳絮始终是我院里的人。你是知道我的,此事我自有决断。”
“好,我看,你就是想要你妹妹死才满意。”
严夫人此话将严息真说的毫无人性,他不得不提高声音,“母亲!”
严夫人说出口才知道自已说错了话,也不等他再说什么,边起身边走出卧房,“我也累了。”
严息真见她走了,看向一旁站的采铃,采铃眼圈红红的。
严息真问什么,她便答什么。
严息真知道了起因,他的三妹的确做的出来这种事。在他三妹眼里,柳絮并不是人,只是一个玩意,或许,连她心爱的猫也比不上。
“最后一个问题。”
“大少爷请问。”
“你知道会发生,是吗?”
采铃果断摇头,“奴婢虽然知道三小姐介意这件事,但奴婢没有想到的是三小姐要这样对柳絮。”
她其实忽略了很多。
她是三小姐的丫鬟,还是三小姐用的趁手的丫鬟,在没有特殊情况下,三小姐对她的人很宽容。这也是采铃认为三小姐好的原因。
可是三小姐对待他人就不会这般仁慈。就像是她理所当然的认为柳絮是可以随意丢弃的。
柳絮到底有什么错呢?
她错在救了严三小姐,用下贱的身体触碰到了三小姐。
她还错在不该去学习严三小姐,她起了贪欲,做了奴婢,一辈子都只能是奴婢。
她还不该顶撞,她必须要认错。
她的头只能低下。
这是所谓主人的想法。
严息真都不用想,都知道他的妹妹在想什么的。
严三小姐无聊时想找了乐趣,于是想起了柳絮,然后将那些不满放大,狠狠的向柳絮发起责难。
柳絮不按她想的来,让她恼羞成怒,开始更加激烈的手段。
严息真不愿承认,如果不是柳絮,换成其他人,他就会觉得福荣没有错。
“你看着她,我去见柳絮,若是她醒了,派几个人去各房通知。”
采铃行礼,“是。”
严息真走回自已的房间。
他打开门,就看到柳絮正半躺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严息真上前将她的伤口看了遍,问:“感觉如何?”
柳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你不怪我吗?”
“什么?”
“怪我让你的妹妹受了伤。”
严息真认真的想了下,“如果我说怪呢?”
柳絮本就惨淡的脸更白了,“把我的命赔给她。”
严息真又问:“你觉得你有错吗?我不该怪你吗?”
柳絮违心的说,“我错了,你该怪我的,你的妹妹因我受了伤,这是我应得的。”
“柳絮,你说过,不会骗我的。”
“我……”柳絮很是仓皇失措的低下头,“你没有怪我吗?”
“我是该怪你。”严息真微微叹息,“你这条命,归我。我和我的母亲为此产生了争执,甚至在她口中,我成了无情无义之人。”
柳絮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十分难过,“对不起。”
“我接受了。”严息真看着她,“其实,你该怪我。”
“我不怪你。”
“我还没有说什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会被他们如此为难。可是我想说,也是因为你,所以,我还活着。我原谅你了。”
严息真不由得感到吃惊,柳絮知道他心所想,反而也在反过来安慰他。
想不到啊,想不到,他也会被安慰到。
柳絮仔细回想这一段时间,她所做的一切其实都被严息真看在眼里,想必,她狐假虎威的样子很难看。她学贵族礼仪,也应该是可笑的。
她本想着这些都是好的,但事实并非如此。
严息真纵容她,为什么?
柳絮从严息真的回答中得到了答案。
严息真难堪道:“柳絮,在之前的某一瞬间,我看到了我,我从你身上看到了我。”
一个虚荣的,伪善的贵族。
“这有什么问题吗?”柳絮不懂,“这不是很好吗?”
“不好。”严息真摇头,“柳絮,你该是你。”
朝气蓬勃。
春日暖阳。
我想看到的是那样的风景。
你该是你。
柳絮似懂非懂,但有句话她懂了。她不是别人。
这一刻,她轻松了很多,好像,之前心里面一直有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而现在,那块大石头没了。
“那,可我已经伤害到了你妹妹。”
“但她也伤害了你。”
严息真告诉她,“我从不相信以德报怨这一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没错,你会没事的。”
在柳絮不知道的情况下,严息真已经顶撞了父母亲。他的理由始终都是生事者必承恶果。
这一回,就算他是风光霁月的大公子,在他父母面前,他是个冷待亲人的凉薄之人。
严息真是正对着柳絮,所以柳絮并没有看到他的背面,而他的身后衣,已经被血染红。
“你怎么了?”柳絮是看到他在出汗才发觉不妙。
“没事。”
“不对。”柳絮执意要站起身看他。
严息真见拦不住,担心她伤口崩裂,只好说,“只是受了点小伤,没有什么大碍,你快躺着吧。”
“我不信。如果只是小伤,你怎么会这么虚弱。”
“之前还说信任我的,现在怎么又不信了。”严息真想笑笑让她不要这么紧张。
柳絮着急,对他的不配合感到生气,埋怨道,“这明明是两码事,你,你无理取闹。”
“别生气,我说。”
柳絮看到他背后的伤痕,旧伤才痊愈没多久,又添新伤,苦眉愁脸的说:“这下好了,咋两个都是伤痕累累,都是惨兮兮。”
“怎么下的了狠手,他们,不是你的父母吗?你又什么都没有做错。”
严息真背后很疼,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父母认为,我错了,身为儿子的我,只能是错。如果我若是反驳,那么在他们眼里,我只会错上加错。”
“柳絮,他们在做父母。”
“我以为,我认为父母是不会伤害孩子的。”
柳絮无父无母,亲人也只有已经死去的爷爷,爷爷待她很好。这让他她对亲人有了美好的期盼,她有时候会想,自已的父母亲是什么样子呢。
但如果父母亲是夫人老爷这样子的话,这个父母不要也罢。
“哈哈哈。”严息真笑她,“哪有孩子不要父母的,这是大不孝。”
柳絮恨恨道,“难道只允许父母抛弃孩子吗?”
这的确问到了严息真,严息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他正想了下,发现自已所看的文献里,只有父母爱子,没有写过父母弃子该如何。
他还正想着,就看到柳絮落了泪,问:“怎么就哭了?很疼吗?”
“我才不疼,我的伤口是一个我不太在意的人导致的,所以说我痛的只是身上。可是你不同,你痛在身上,也痛在心上,你一定很难受。”
“曾经听说书人说过身体痛了,可以用药变好,可是心痛了,那就是心病,医药难医。”
严息真自已都不知道自已在痛。
但看着柳絮难过的双眼,心想,就当自已痛吧。
“原来,柳絮是在替我哭啊。”
“才不是,沙子进眼睛里了。”柳絮揉了揉眼睛,“是你自作多情了。”
“好,是我想多了。”
深夜,严息真换了药,他披着衣服站起来,走到窗前,乌云密布,将明月遮盖。
严息真想,“要下雨了。”
有人在此时跑了过来,喊道:“大少爷!小姐醒了。”
“我知道了。”
严息真匆匆走到福荣房间。
他不适合再进入闺房,只得隔着屏风问:“有什么不舒服的吗?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下人。”
福荣摸了摸脖子,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让她恨不得立刻马上去杀了柳絮。她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大哥,柳絮呢?”
“她和你一样,躺着。”
福荣狠狠的摔了采铃手中的碗,满地狼藉,“她没死?大哥,你看,我成了这般模样,都是她。你不是应该替我解决了她吗?”
福荣没听到回应,冷笑道,“兄长,在你眼里,我还不如一个贱奴吗?”
“你要对她赶尽杀绝。”严息真声音冷淡,“福荣,她的命,你不能拿。”
“兄长,你说这话不是很可笑吗?之前我杀了那么多奴婢,也没有见你说这么一句话,如今只是一个柳絮,你却要对我这么说。”
福荣嘲讽道:“何必谴责我呢,你以为你很仁慈吗?你和我又有什么不同?”
“不,你错了。”
“不过是一个奴而已,死了便死了,我有何错?”
她从未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