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的蝉鸣格外的聒噪,似乎在对那毒烈的阳光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微风裹挟着夏天的灼热,与大礼堂内的清凉格格不入。
高三年级的同学,坐在礼堂的正前方,高一高二的同学则是坐在礼堂的后排。
江若瑶坐在座位上,努力朝前张望着,找着高三一班的位置。
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礼堂的右前方。礼堂内人头攒动,有人站起走动,又有人坐下,她只能不断调整着位置,在茫茫人海中寻觅着那道身影。
许淮之没有在班级,而是站在了礼堂的侧门处,袖口别着一只红袖标,与白色的校服衬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无论在哪里,许淮之永远是最耀眼的那个存在。光环之下,无数人簇拥着,璀璨夺目。
江若瑶静静的坐在座位上,无心去听校领导包含着教学热忱,以及未来期望的长篇大论。
她静静地望着许淮之的,从江若瑶的角度看,许淮之低着头,额前的碎发碎碎密密刚好遮住他的眉眼,刚好遮住他的眉眼,让人难以看清他的脸庞。
许淮之正拿着演讲稿和老师低声交谈着,时而轻笑,时而认真地点点头。
终于到了学生代表上台致词的环节,许淮之在掌声的簇拥下,走上了讲台。
他走到了讲台的正中间,站在讲桌面前,抬起手,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角度。
“老师们,同学们,大家下午好。我是高三一班的许淮之,很荣幸能作为高三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三年的时光转瞬即逝……”
大礼堂的灯光,形成了一缕缕光束,从上至下打在许淮之身上。灯光映得他的眸子晶莹,宛若星河一般明亮,又如那深邃的湖泊,令人沉醉其中。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那一刻,她终于能躲在茫茫人群中,光明正大的望着他了。
他的声音顺着麦克风,回荡在大礼堂,饱含着少年的热情与阳光,仿佛能点燃整个世界。
许淮之的声音仿佛被一层薄纱所笼罩,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她远远地望着台上的人,他宛如一颗璀璨的星辰,如此耀眼夺目,遥不可及。
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穿着校服的样子,以后在京北附中她再也遇不到他了,天台也在没有他的身影。
人总是贪心的,江若瑶努力的想要把许淮之的模样深深地烙印在脑海中。
再见,会是在A大吗?
“愿我们都能无惧风雨,忠于理想,不负韶华。我的演讲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许淮之有条不紊地整理了一下演讲稿,拿起文件走下了讲台。
江若瑶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许淮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后台。
在此起彼伏的掌声中,江若瑶才慢慢回过神来。
许淮之没有回班级,直到毕业典礼结束,江若瑶也没找到他的身影。
因为今天是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又加上高三毕业典礼,所以学校在典礼结束后就直接放学了。
高一高二的同学很快就离开了学校,只剩下高三的同学在走廊里打闹着,久久不愿离去。
有的同学举着手机记录最后的校园时光,也有在校服上签名留念的。
等班级的同学都走光了,江若瑶才背着书包下了楼,三楼走廊里的人也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从楼梯到高三一班的这条路,她从来没有觉得如此漫长过,她在心中祈祷着许淮之还没走。
她的心脏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在胸腔中剧烈地跳动着,走的每一步都重若千钧,好不容易终于来到了高三一班的门前。
班级的门敞开着,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迅速藏在门后,小心翼翼地侧头朝教室内窥探着。
许淮之正坐在教室后排的桌子上,和同学说笑着。那两个同学江若瑶见过,和江添玩的不错,一个叫方谨,一个叫张子扬。
江若瑶双手抓着书包带,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鼓起勇气朝着教室内喊了一声,“许淮……”
之字还没说出口,教室内的几个男生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盖过了她的声音。
“哎呀,我看看,躲什么呀?”张子扬作势去抢方谨的手机。
“方谨,你藏得挺深啊,刚高考完,就有女朋友了?”
方谨嫌弃的推开凑过来的张子扬,护住自己的手机,“去去去,一边去,别打扰我跟我对象聊天,我看你就是嫉妒我。”
“我嫉妒你?”张子扬十分不服气,“诶呀,说说,怎么认识的?”
“就……网上认识的。”
“啊,网恋啊,奔现没有啊。”
方谨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还没有呢。”
“行啊,你这进度也太快了,看来我也得加把劲啊,争取下一个脱单的就是我。”
方谨指了指旁边的许淮之,“要我说,人家许淮之脱单的可能性可比你大多了。”
张子扬撇撇嘴,“那可不一定。”
“许淮之,你有喜欢的人吗?”
江若瑶站在门外,闻言,向后退了一步。教室里的人看不见她,她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教室内几个人的谈话。
许淮之扶额笑得张扬,“你说呢?”
“或者说有好感的,有没有?这么多小姑娘追着你跑,你总不能一个喜欢的都没有吧。”方谨表示他不信。
“对啊。”张子扬也附和,“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和高二一个小姑娘走得挺近的。”
“就是……对,江添他妹妹,好像是叫江若瑶吧,她你也没感觉?”
江若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几乎都能听到心脏的跳动声,紧张中还有些期待。
许淮之他会怎么说呢?
他喜欢我吗?
许淮之眉梢不易察觉的挑了一下,抬手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张子扬,敛眸睨着他“你怎么这么八卦呢?”
张子扬吃痛,捂着胳膊,“哎呀,所以到底有没有啊?”
“没有,江添妹妹,我自然也当妹妹护着。”许淮之淡淡说道。
“啊。”张子扬失落的坐回位置上,“唉,没意思。”
方谨也吐槽,“你怕是铁石心肠吧,那么漂亮的妹妹你居然还能坐得住。”
“再乱说,小心我让江添揍你了啊。”
“行行行,我闭嘴还不行嘛。”
江若瑶默默地伫立在门外,听得真切。她紧紧攥住的手,又缓缓松开,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手心处赫然留下了几道触目惊心的指甲印,宛如被刻在心头的伤痕。
原本的紧张和期待,在这一瞬间全然化作一道道锋利的冰刃,无情地朝着她袭来。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果然,和她想得一样,许淮之只是把她当妹妹而已。
但当真相切实摆在这一刻的时候,她终究是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
她的心脏生疼,就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扼住,就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仿佛即将窒息。她紧紧咬住下唇,眼尾泛起一抹猩红,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
趁许淮之他们还没出来,她快步朝着楼梯跑去。她飞快地跑下楼梯,虽然是夏天,可当风吹过面颊的时候,她竟然觉得有些冷。抬手一摸,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夺眶而出。
她的喉咙像是异物被哽住,就连呼吸也感到困难,整个世界在眼泪的浸润下,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两个人相处的片段不断地在她脑海中闪回,
只是妹妹吗?
是我自作多情了,江若瑶僵硬的扯了下嘴角,自嘲一笑。
果然,许淮之根本就不喜欢她,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学校的后操场已经没有人了,她静静地靠在一棵老槐树的后面,慢慢蹲下,整个人蜷缩起来,抱着胳膊偷偷地哭泣。
她不爱哭,也很少哭,上一次哭还是因为在之前的高中被人欺负。
江若瑶觉得自己真的是可笑至极,许淮之明明对谁都这么好,可她却偏偏把他对她的好,误以为喜欢。
还好刚刚那些话没说出去,不然许淮之真的该笑话她了。
……
江若瑶坐在公交车的后排,眼睛,因为刚刚哭过,还泛着红。
她静静的看着公交车窗外的风景,一切都在慢慢地倒退着,老旧小区阳台上摆着的盆栽,随风扬起的衣服,还有已经生锈的铁栅。
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如果一切能重新来过,她再也不要喜欢许淮之了。
江若瑶回到艺考机构的时候,顾嘉颖已经早早在宿舍等着了。
江若瑶低着头,推门进来,一言不发。
顾嘉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跳下床,朝着江若瑶跑去。
顾嘉颖捧起江若瑶的小脸一看,鼻子都哭红了,眼睛也肿了,心疼极了,“我的宝儿,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江若瑶哇的一下哭了出来,哽咽道:“呜呜呜,许淮之……他说他不喜欢我。”
顾嘉颖也是一愣,从两个人这段时间的相处模式来看,许淮之不可能不喜欢江若瑶啊。
顾嘉颖抱着江若瑶轻轻地哄着,“怎么会?我们宝儿这么好,那个许淮之也太没眼光了吧。”
“呜呜呜……他只把我当妹妹。”
“妹妹?他就这么告诉你你的?”顾嘉颖问,这套说辞不是经典的渣男语录吗?
江若瑶抬起手,抹了把眼泪,摇摇头,边抽泣边说,“没有,我在教室门口,听到他和他朋友说话。”
“他说我是江添妹妹,所以才对我好。”
“我……我还没和他表白,我就跑了。”说到这儿,江若瑶哭得更伤心了,眼泪像是止不住的珍珠,一串一串往下落。
顾嘉颖扯了张纸,耐心的替她擦着眼泪,“哎呀,我的宝儿,别哭了,乖。”
“这样也好,不然真被他拒绝了,你们俩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我喜欢了他这么久,结果他只把我当妹妹……呜呜。”
顾嘉颖一边给江若瑶擦眼泪,一边安慰着,“世上好男人千千万,以后等你上大学了肯定能遇到比许淮之更好的人。”
“我们不能因为一棵树,放弃了一片森林呀,长得帅学习好人品好的男生也有很多的,是不是?”
江若瑶抽了张纸巾,擤了下鼻涕,眼眶红红的点点头,“你说得对,可我还是好难过呜呜呜。”
顾嘉颖轻哄着江若瑶,“没事儿,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谁年轻的时候还没碰到过几个渣男呢?”
“我们宝儿这么好,等你上大学了,追求你的男生多得是,还能轮得到他许淮之?”
“嗯。”
“这件事咱们就当个教训,以后离他远点,知道不?”
“知道了。”
哭了很久,江若瑶实在是没力气了,被顾嘉颖推进浴室洗了个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肿得跟桃子一样,心还是像被揪住一样疼,不过已经好很多了。
江若瑶打开书桌上的抽屉,将里面静静躺着的两只蝴蝶发夹放进小首饰盒里,深深压在了行李箱的最里面。
回忆着这段时间,两个人的种种,江若瑶失眠了,她只要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许淮之说的那句话:江添妹妹,我自然也当妹妹护着。
原来一切都是她臆想出来的,许淮之对她只是把她当作妹妹罢了。
江若瑶消沉了两天,但在顾嘉颖的陪伴下,很快就走上了正轨。
从今天起,我再也不要喜欢许淮之了。
既然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那我何必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就像,顾嘉颖说的,不能因为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
世上好男人千千万,怎么非得他许淮之不可吗?
等我上大学了,我一定要找一个比许淮之好一千倍,不对,是一万倍的男朋友。
作为准高三学生,马上又要参加艺考了,所以秦姐和专业课老师也是十分着急,学校又出台了新的规定,在校期间不允许使用手机。
江若瑶再三思考后,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一下许淮之。
江若瑶:我要准备艺考了,往后这段时间都不能再看手机了。
许淮之:好,注意休息,照顾好自己。
江若瑶将手机关机,世界又回归沉静,她也也不知道往后该如何面许淮之,该如何和他相处,这样也好,冷静冷静,专心准备高考吧。
高考分没多久就出来了,许淮之不负众望拿了京城的理科状元,738分。
全市的广播,新闻几乎都在播报着喜讯:恭贺我市许淮之同学,以高考738分,取得京城理科状元。
江若瑶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心尖还是忍不住的颤动。她替他高兴,却又压制不住心底的失落难过。
他果然考得很好,738分,一定可以去A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