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浔垂着眸,好似没听到秦欣月的话,只是习惯性的手指摩挲着腰佩。
秦子沐和秦欣月对他此动作,都颇为熟悉。
这人无论是想事情,或者是心不在焉时……好似都是这动作。
这块腰佩,跟随李浔有很多年。
众人只知道这块腰佩对他很重要,可为何?
却无人知晓。
但见腰佩是祥云图案,大家都忖着,估计是云妃娘娘给他的,所以他格外珍视。
厅堂里的气氛,因为等待答案,渐渐变得凝结。
秦欣月抛弃矜持,就这样明明白白的说出了自已心意和目的。
此刻的等待,就犹如上了刑场,等待砍头一般煎熬。
秦子沐手轻轻捻动着茶盏,没催促,也静静等待着。
只是,他很沉重。
他是男子,哪怕庶出,因着自已醉心于医术,又刻意回避国公府上的重要事情,在国公府的日子,倒也还好。
可欣月不同……
她是国公府上的庶出女娘,就算他这个哥哥护着,有些事情也无法周全。
毕竟,嫡庶有别。
若是能进靖王府,就算得不到景安的情意回馈。
却也好过在国公府上,哪怕低眉顺目,也是受尽欺凌。
尤其,四妹妹有望入东宫后,欣月在国公府里,更是难过。
“景安……”
秦子沐声音透着几分无奈,又有几分请求。
“我知你心意,但你也应当知晓,欣月只有离开国公府,才好!”
“可她是女娘,想要离开国公府,也就只有这一途……”
嫁于他人也能离开。
可按照母亲对娘的厌烦,又怎会给欣月用心寻一门好亲事?
若不是还需顾及国公府的颜面,和云妃娘娘这边。
怕早就将欣月送去一些对国公府有利,却不是良人的人家做偏房了。
秦欣月紧咬着唇,双手也用力的绞动着。
她眼眸含泪,灼灼地看着一直淡漠,好似刚刚完全没听到她说话的李浔。
“浔哥哥……”
秦欣月声音透着隐忍下的哽咽和乞求。
“唉。”李浔轻叹,未曾抬眸。
他看着腰佩上的纹路,片刻后,才声音平缓的悠悠说道。
“你不该说出口的。”
话落,他缓缓抬眸,看向秦欣月。
没有了平日脸上始终挂着的温煦疏离的笑,只留下了漠然。
秦欣月仿佛不明白,看着李浔的视线,在水雾下全是茫然。
但秦子沐,却瞬间了然。
不由得涩然垂眸一笑……
“景安,谁进,不是进呢?”秦子沐声音有些空洞。
这个王府,终究是要进女子的,就给不了欣月一个安身之地吗?
秦子沐有些恼。
他紧紧握着杯盏,指节都泛了白,猛然看向李浔。
“欣月所求不多……”
李浔没去看秦子沐,只是视线漠然的看着秦欣月,声音也没丝毫情感的说道:“靖王府,不是你逃离国公府的安身之所。”
秦欣月听闻,眼眶里的泪,也终究不堪重负的溢出,在嘴角留下咸涩的滋味。
“我不懂……”秦欣月微微抽噎了下。
“我不求你回应我的倾慕之情,但你非要如此决然吗?”
她一边哭,一边笑,很是悲戚。
偏头,吸了吸气,努力压下泪水,再次看向李浔。
“欣月想要问为什么?”
“如三哥哥所说,靖王府的后宅,谁进不是进?”
“别人可以,我便不行……为何?”
秦子沐也目光死死盯着李浔。
他知晓景安只把欣月当妹妹。
原本,他也想劝欣月收了对景安的心思……
可现如今,欣月在国公府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等到四妹妹入了东宫,母亲真有可能将欣月嫁给一个对国公府有利,甚至,很有可能年岁都和父亲相当之人。
否则,今日他就不会来找景安。
欣月更不会放下女子矜持,戳破这层窗户纸,直接明了的将心意和目的说讲出来。
李浔嘴角一侧微勾了下,眸子始终淡然。
却给人一种,内敛而张狂的睥睨天下的霸道感。
“我,只当你是妹妹,妹妹怎好进我后宅?”
李浔声音轻缓而平静无波。
“另,王府后宅除了沈云浅……不会再有其他女子!”
这话一出,秦子沐和秦欣月陡然瞪大眼睛,全然都是一副不可置信。
都以为自已刚刚耳背,听错了,或者听漏了什么的样子。
好半晌,二人才从震惊中回神。
几乎是同时的,惊呼出口。
“怎么可能?!”
秦欣月呼吸急促。
秦子沐紧拧眉心。
二人就这样看着李浔,仿佛都忘记了二人本来的目的,只是想要知道,李浔那话的真假……
不对!
不是话的真假,而是,这是不可能存在的事实。
“不,不可能的,景安……”
秦子沐摇着头,声音充斥着对李浔给出的答案,出乎意料下的茫然。
李浔轻笑,没多做解释。
“景安?”秦子沐咬牙。
李浔收回在秦欣月身上的视线,偏头睨了眼秦子沐,拿起杯子,浅啜了口茶。
他动作如常,完全不顾等待的二人,此刻有多着急?
“你是皇子,还有封爵在身……你就算再宠爱王妃,也由不得你的。”秦子沐说道,“纵然圣上对你纵容,也不可能。”
最多,后宅女子可以由着景安挑选。
但王府绝不可能只有沈云浅一个女子。
李浔轻笑,放下杯盏,抬眸看向秦子沐说道:“曾经,大家也都说,我拿不下北地战事。”
秦子沐:“……”
是!
骁勇善谋的成王都殁在了北地。
当初,谁又看好十几岁的少年郎,能拿下北凉国这块硬骨头?
秦子沐笑了,哪怕笑得有些凄凉和涩然。
他点着头,声音苦涩。
“我懂了。”
他和景安交好,自当了解这人……
迄今为止,只有他想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他不能做成的事情。
他不知道景安这样的自信,能维持多久?
可至少此刻,他清晰的知晓,无论如何,景安都不会纳了欣月入王府的。
起身。
秦子沐走去一直看着李浔,默默流泪的秦欣月身边,抬手,为她拭去眼泪。
“死心了?”秦子沐声音里带着无奈,“走吧!”
秦欣月垂眸,默默点头,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落。
秦子沐深吸口气,拉着秦欣月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