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汀但笑不语,侧开身子给平乐郡主让开地方:“郡主,请吧。”
“萧安然!我,我错了!”平乐梗着脖子瞪着她,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
“郡主说笑了,臣女担当不起。”萧安然回以一个平和的微笑,转身对冯汀说:“若是冯姑娘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今日事情繁杂身子实在疲惫不堪。”
冯汀微微点头转身看向平乐:“郡主?”
“萧安……萧姑娘!”平乐狠狠咬牙:“此前的事情是我顽劣,我跟你道歉,请你原谅我。”说罢她狠狠的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若是不看她垂在身侧用力到颤抖的双拳,萧安然或许会以为骄扬跋扈的小郡主真的改好了。
“郡主,您……”
冯汀显然也看出来了平乐的不服气,刚想说些什么反而被萧安然眼神制止了。
“郡主,臣女明白您的来意了,此前之事就此作罢。”
闻言平乐惊诧的抬头,却看到萧安然微笑颔首,她心中充满了诧异,面上却骄傲的看向冯汀。
平乐郡主本以为萧安然必定会借此机会好好的刁难她一番,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接受了她的道歉。
冯汀同样没想到,她接触萧安然的时日虽然不多,可是她也知道萧安然绝不是那般好说话的人。
萧安然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平乐郡主,冯汀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执意要冯汀给萧安然道歉,一来是冯汀确实做错了事,而来也不过是给萧安然出口气罢了。
那夜萧安然劝说她的话让她受益匪浅,冯汀一直想报答这份恩情,哪怕出口气不足以报答,也好过无所作为。
可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却又让她对萧安然换了看法,或许她还是不了解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这名女子。
接收到平乐视线的冯汀又看向萧安然,却见她脸上的笑意未曾淡去,眼神清明看不出半点儿旁的意思:“既然萧姑娘这么说了,那此事就此作罢吧。”
“你会跟我回去?”
“自然。”冯汀颔首。
“那就行了,走吧走吧!”平乐瞬间开朗起来,一把拽住冯汀的手臂就把人往院外拖去。
“等等!”冯汀用力想要挣脱,无果后冷着脸看向平乐,平乐看了看她的神色默默的松开了自己拽着她的手。
“我还有些话要和萧姑娘说,烦请郡主回马车上稍后片刻。”
“那我在这儿等你!”平乐无所谓的摆手,说着就要找地方坐下。
“臣女要聊一些闺中密事,郡主在此恐有不便。”冯汀说罢便做出了请的手势。
以前她面对平乐郡主多是恭顺有理,看的不过是长公主府的威名,如今的她几乎什么也不在乎了,自然不会畏惧小郡主的狐假虎威。
更何况如今是平乐郡主有求于她,冯汀自然不会再迁就于她了。
平乐郡主狠狠的皱了皱眉头,她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了片刻,愤愤的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不听就不听,你们又能说什么好话?”
“老学究!”自以为压低了声音的郡主不曾想过,这三个字会清晰的被身后两人听到。
“噗!”萧安然仰头看向天空,怕自己笑的太过夸张伤了冯汀脆弱的心灵。
“萧姑娘……”冯汀无奈的看向她。
“咳!”萧安然假装咳嗽了一声笑着回望过去:“冯姑娘还有什么事要说?”
“今日……”冯汀顿了一下,她看了一眼萧安然见她面色平静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话问出来:“今日郡主对我说她本来准备的药并非是要你失了清白。”
萧安然闻言秀眉微挑,她没有打断冯汀的话,神色平淡的听她继续说道:“郡主说她是被人利用了。”
“萧姑娘身边恐怕藏着包揽祸心之人。”
“我已经知道她是谁了。”萧安然耸了耸肩:“至于郡主,她该庆幸那个人的胆子没有她大。”
冯汀沉默了下来,她就那么直直的看着萧安然良久,久到萧安然回以疑惑的目光。
“可是,可是萧姑娘为何这般轻易的就原谅了郡主?”
“原谅?我几何曾说过原谅二字?”萧安然忽然扯起一个笑容:“我只是说此事到此为止了而已。”
“我不会原谅,但也不会报复。”
“可是,为何?”冯汀还是有些疑惑:“是因为平乐郡主是长公主宠爱的女儿?”
萧安然摇了摇头:“使我放下这件事有两个原因。”
“第一,我不觉得平乐郡主是一个足以对我产生威胁的存在,哪怕她贵为郡主。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没时间去料理她,更何况单凭她的身份我浪费在她身上的时间只会更多。”
“第二。”萧安然忽然站在了冯汀面前:“第二,因为我相信你。”
“信我?”
“我相信你今日能劝说郡主来给我道歉,他日就能让她明白其中的道理。”
“冯姑娘,你的天地远不止于此。”
“我相信你,所以愿意给郡主一个机会,也是给你一个机会。”萧安然目光炯炯的看着她:“一如那夜我所说的。”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至江海。”
“我,我明白了。”冯汀郑重的点头:“萧姑娘,我会试着朝你所说的方向去走。”
萧安然微笑颔首,冯汀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萧安然看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冯汀的文采在京城女子中一直名列前茅,乃至于与那些才子们相比也不遑多让。
这样的女子萧安然不忍心看她一世籍籍无名。
前一世萧安然将自己错付于别人,这一世她立志要做一个能够独立存在于世间的女人。
而冯汀,其实一直走的都是这样的路。
上一世冯汀一生不曾出过闺阁半步,先前人们看到她的诗还会赞叹一声佳人,到后来人们只会觉得她生性孤僻,以至于渐渐的就连诗书也不曾见过她了。
上一世萧安然不理解,重来一次她忽然就明白了。
能够一生遗世独立,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