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见过唐止昱的妈妈一次。
那时候,他回家为我据理力争,父子俩在饭桌上一言不合,他差点被老爷子踹出门。
唐止昱妈妈来找我。
看到她就知道唐止昱的好皮相不是凭空而来。年过半百,即便是一身素色套装,依然气质绝佳。
她自上到下地打量我,眼光中的挑剔和不屑一顾,我至今难忘。
她对我只有几句话,却是字字诛心。
“唐止昱的选择很多,你可能会是他选的最差的那一个。”
“我有些后悔把他教得太好,太有爱心,看见可怜点的就以为可以拯救。”
“人呐,总想高攀一些自己该跪着仰视的。跪着都不嫌寒碜啊。”
我全程笑着听完她的奚落。明明谁都说我伶牙俐齿,在她面前我确实就差跪下了。
唐止昱逗我,“没给你一张空头支票么?随便填个数,都够我们躺平了。”
“没有。看来你妈妈拿的不是泡沫剧里的常规剧本。”
我笑着回他,眼泪让我硬憋回去了。
可看见他身后那几个巨大的行李箱,还是没憋住,脸上笑着,却哭得妆都花了。
那时候,他可是一个可以为了让我不受半点委屈,能抛下一切义无反顾的人。
现在,他似乎打算义无反顾地抛下我了。
在一起那么多年,他承诺过我的事情很多,也都一一做到了。
只那么几件零星的,一时兴起提起的,他像是要刷成就似的硬着头皮陪我完成了。
这次,他还是没送我。
车停在路边,他说,“这好打车,也方便搭地铁。”
言下之意,你可以走了。
我没吭声,下了车。他头都没向我的方向偏移分毫,和那天去民政局一样,一脚油门走得飞快。
我看着车尾消失在车水马龙的路口,眼泪唰地一下就落了下来。
浑浑噩噩地回到家,开了灯,才知道刚刚的眼泪还是流早了。
屋子里空空荡荡,属于他的东西一样都没了。
连玄关的拖鞋,都拿走了。
我突然就觉得心头堵得慌,仿佛他这几天卯着劲带我去完成那些约定好了的事,只是为了方便他派人来抹掉所有我们共同生活过的痕迹。
我跌坐在地上,全身的力气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
他一点台阶都没给我。甚至,现在连我想要给他台阶都给不起了。
田心悦来找我的时候,似乎对我哭得脱力的状况毫不意外。
她上前抱着我,轻轻地拍着,像哄任性的孩子一样。
“怎么办?”我抽抽噎噎地问她,“唐止昱好像是真的要跟我离婚。”
“高俏,要不要来我的公司上班?随便你想做什么都行。”她答非所问。
我抬头看她,“现在是上班的问题么?心悦,他不要我了。”
她叹了口气,重新又抱着我,“我想,可能你们俩的缘分,真的只有这么一段,不如往前看看。”
“可是怎么办?我从来没有设想过没有唐止昱的未来。”
这种示弱的话,我以前从来不说。
就算,在我心里他比什么都重要,我也不会说。
我对人性从来都是敬而远之的,却独独在内心深处对唐止昱抱有与生俱来的骄傲。
如果唐止昱是一幅完美的拼图,我以为自己是那块天妒英才的瑕疵。
可唐止昱说,如果他是一幅完美的拼图,那也许我就是他冥冥中一直在等的那一块。
命中注定有了我,才完整,才不是残缺的美。
是他的偏爱,让我越来越膨胀,在稀缺的爱情世界里,误以为自己找到了安身立命之处。
我已经不记得该怎么哄他了。
记忆里从一开始,他就是揣起所有心思哄着我的。
而我,只是在这种宠爱中越爬越高,终于到了高处不胜寒的地方。
一回头,他转身走了,我连哄他的要领都不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