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潇潇似是一缕幽魂,就在这画面间四处游荡。
她看到皇帝发完火后,贵妃俯身跪地请罪,接着像是并不害怕天子之怒一样,重新起身来到皇帝身边,附耳贴近,准备和皇帝说些什么。
那说话的声音极低,秦潇潇有些听不到,她正想靠近一些,听个仔细的时候,忽地感觉被人拍了拍肩膀,便被从梦境中拽了出来。
“殿下?在水里睡着小心着凉。”
红翡从屏风后绕了回来,正好看到秦潇潇靠着浴桶边缘打盹,赶忙将她叫醒。
刚才原来是梦......
可是她为什么会梦到这一幕呢?
像是,像是皇帝临终前,贵妃准备和他说什么事情一样,其中还提到了萧国舅,皇帝还因此生气......
许是今日太过劳累,多忧多思导致。
秦潇潇没有细想,在红翡的服侍下擦干身子便早早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她梳洗打扮,特意挑选了一件庄重正式的绛红色宽袍,用镂金的宽腰带将腰肢扎得纤细。
今日是她去监察司的第一日,她需得正式些。
正准备从重华宫出发,门外侍卫前来通传,说柳家大小姐在外求见。
秦潇潇皱了皱鼻子,不悦道:“不见,让此人以后不要再来。”
也不知道柳清怡怎么想得,几次三番筹谋害她,还敢来重华宫,真当她秦潇潇是个泥捏的吗?
那侍卫却焦急道:
“之前得了殿下的命令,说柳家人都不见,小人已经拦了。可是这柳大小姐一直跪在重华宫门口哭哭啼啼,已有两个时辰了。各宫各苑的人都来看热闹,属下怕对公主殿下名声有损啊!”
倒用上苦肉计了!
秦潇潇气得冷笑一声,她秦潇潇威名在外,难道还怕什么名声有损吗?!
但转念一想,柳家如今落败,也不怕她搞什么幺蛾子,便让人将她叫了进来。
不过一日光景,柳清怡憔悴了很多,双眼肿成了核桃,一看就是狠狠哭过了。
往日总是一丝不苟的鬓角今日也乱蓬蓬的,可是柳清怡显然已经不在乎这些了,正殿的大门一关上,便看她俯身跪拜了下去。
秦潇潇坐在主位上,抬手轻抿了一口茶,冷笑道:
“表妹如今倒肯出现了。”
柳清怡这个人,惯会让别人给她当靶子,自己在后面吹吹耳旁风。
所以夏猎上的事情,她支使秦潇潇出面;陷害秦潇潇假孕的事情,她让柳清源和自己母亲冲在前面。
柳清怡知道秦潇潇心里有气,腰肢一软,就给秦潇潇叩了一个响头。
“表姐,清怡错了,特来给表姐认错。”
这人倒是能屈能伸。
秦潇潇不想也知道,柳清怡惯会表演,这次柳家覆灭,她走投无路了,便来博可怜了。
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脸,认为自己做了这些事,自己还能原谅她。
秦潇潇冷冷呵了一声,明显不为所动。
“表妹的膝盖倒是软。”
跪着的柳清怡抬起头来,似是根本不在意秦潇潇的这句讥讽,她满眼空洞与冷静,全然没有像秦潇潇想的那样惶恐哀求。
她磕完这个头,只是起身自嘲冷笑一声,缓缓道:
“清怡知道表姐不可能原谅我,我这次来,也不是求表姐原谅的。”
“哦?”
秦潇潇惊讶出声。
这次终于不扮柔弱装可怜了?倒让人有些意外。
“清怡之所以跪表姐,是想让表姐顺顺气。人要求些什么,最起码要做到坦诚吧?”
秦潇潇没有出声,只淡淡等着柳清怡接着说。
“清怡和表姐坦白,陷害你假怀孕的药,就是柳府下的,这个主意,就是我出的。”
她神色笃定,抬眼看秦潇潇,却发现秦潇潇神情没有半分变化,微微讶异之后,便是自嘲一笑。
“原来表姐早就知道了,我还自作聪明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呢。”
早在柳清源下药的时候,李凌锐便和自己说了,是柳清怡给柳家母子出了主意,所以秦潇潇并不意外。
她没直接报复柳清怡,只是觉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她下场不会好。懒得和一个心思只在内宅之中的小女子计较罢了。
柳清怡舒出一口气,心中暗暗庆幸,还好自己带足了诚意,没准备和秦潇潇隐瞒这件事。
于是接着道,“父亲已经下狱,我们柳府也被皇城司的人围了起来,就等定下罪名,便会抄家灭门了。
父亲的罪名即使不用等太子殿下那边查清蓬莱郡的事情,便都够掉脑袋的了,母亲惹怒陛下,更是罪无可恕。
可是清怡还有救,我此次前来,就是求表姐放清怡一条生路!”
秦潇潇简直都要被她气笑了,她放下手中茶盏。
“你既知自己做下的事情,不去求舅舅,不去求我母妃,反而来求本宫这个苦主,你怕不是脑子被门挤了吧?你凭什么认为本宫愿意做那个冤大头?”
柳清怡却不慌不忙,认真看着秦潇潇的眼睛。
“母亲已经去求过舅舅了,可是舅舅虚与委蛇,只说会保下我们兄妹的性命,但父亲必死。
可是我们心里清楚,舅舅既然不愿意救父亲,就是拿定主意要用柳家顶罪了。我们手里握着这么多年帮舅舅做事的证据,父亲死了,舅舅担心我们怨恨而不能帮他保守秘密,真能放心我们母子活得好好的?”
柳清怡自嘲笑了一声,“舅舅的心有多硬,表姐能不知道吗?”
这位国舅心中只有权势地位,这些外甥、外甥女于他而言只是拿来利用的工具。
原书中也是,柳家被抄家倒台时,萧国舅为了撇清自己身上的关系,将全部的罪责都推到了柳茂的身上,自己去了北疆战场做兵马大元帅。
“所以呢?”
秦潇潇端起宫人刚给她续的滚烫茶水,吹了吹浮沫。
“你是认为我的心不硬,是那个愿意救你们的冤大头吗?”
柳清怡表情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这次来,不是单纯来攀关系卖可怜求表姐同情的,伤害已经铸成,我知道表姐不会原谅我。所以,我是带了足够的筹码来和表姐谈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