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娇后退了一步,背紧贴在晏时身上。
呼吸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上一世被亲生父母抛下的回忆迎面而来。
那时的她虽然还小,但是却很清晰地记得,那日是她的生日。
她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高高兴兴地去取生日礼物。
但她却没有想到,福利院就是他们送她的礼物。
妘娇瞳孔发涩地发颤了颤,颤抖着摇了摇头。
牵着晏时的手紧扣着,指甲用力到扣进他手背的血肉里。
像是在恐惧、害怕。
没有晏时想象中的欢喜。
感受到指尖的发颤,晏时揽着妘娇的肩膀,却发现她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娇娇?”他轻声喊了一声。
妘娇转过头,抬起眸子看他。
湿漉漉快要流出眼泪的眸子,看得晏时呼吸一滞,心一抽一抽的泛着疼。
她抽泣着问道,“王爷,你不要我了吗?”
“是我有哪里不乖吗?”
话音落下,在眼睛里打着圈转的眼泪倏地滑下。
晏时心疼极了。
将人揽在怀里,声音发着涩,“我怎会不要你?”
“那你为什么要将我送给别人?”
声音夹着明显的哭腔。
手还揪着他的衣服不敢松手。
侯爷夫人一下子红了眼眶,两行泪无声的落下,心像刀子扎一样疼,想要走上去,“娇娇……”
谢邺红着眼圈将她拉住,摇了摇头。
咬着的牙将下颚崩得紧紧的,极力地忍耐着。
晏时低着头,揽着怀里的人轻哄。
“没有送给别人。”
晏时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轻抚,耐心地解释着。
“那是你的亲生爹娘,他们并非是有意弄丢你,是有坏心的稳婆将你偷走了,他们找了你十九年。”
“他们没有不要我?”
妘娇抬起婆娑的泪眼,一时之间连自已也没有分清问的是前世的执念还是今生的疑惑。
晏时将她被泪水糊在脸上的头发撩开。
“从未。他们从未想过不要你。”
妘娇缓缓转过身去看谢邺一家。
谢邺声音哽咽,“你娘当年生你的时候大出血,她只匆匆看了你一眼就晕过去了。”
“都是爹不好,爹没把你看住,娇娇,别怪你娘,你怪爹吧。”
“不是爹的错,是哥哥的错。”谢安语气懊恼,“如果哥哥在的话,你就不会被偷了去,也不会流浪在外这么多年。”
晏时抬手抹掉妘娇脸上的泪痕。
声音缓缓道来,“当年谢侯跟我里外策应取敌人首级,身负重伤,全凭着一口气赶回来等侯夫人产子。”
“谢安随我在敌国突围时受了重伤在江南养病,说起来,我才是最该怪罪的人。”
妘娇在某个半夜睡不着时,问过晏时身上每条伤痕的由来,其中就是在敌国那一次受的伤最多。
她又怎么能怪他们呢?
一张泪水模糊的小脸被晏时擦得干净,大手在她腰间往前推了推。
“去吧。”
妘娇被推着往前走了两步,转过头来看着晏时。
晏时唇角勾起,缓缓一笑,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她。
走到谢邺他们面前的路不远,只几步的距离。
在这几步的距离里,妘娇回了几次头。
每一次,他都在身后坚定地看着她。
妘娇站定在他们面前,被一众热烈的视线盯着看。
她再次转头看向身后的晏时,后者朝她点了点头。
妘娇咽了咽口水,看着谢邺夫妇,声音小小地喊道。
“爹,娘。”
“哎!”
谢邺和夫人重重地应了一声,谢邺忍得发红发涩的眼睛终于忍不住落泪。
“乖女儿,你在外面受苦了,以后爹娘会加倍补回来的。”
侯爷夫人抱着妘娇道。
谢安抽抽鼻子上前,“我呢我呢,还有我呢?我是哥哥!”
妘娇破涕为笑,娇娇地喊了一声,“哥哥。”
“哎!”谢安龇着大牙笑,张开手就要去抱她。
晏时上前,拉着妘娇往旁边挪了一步。
谢安手一箍,抱住了晏时。
“……”
谢安见了鬼似的,“我抱妹妹也不行?”
晏时:“鼻涕别粘本王身上。”
谢安:“按理,我可是你哥哥!”
晏时:“鼻涕,别粘本王身上。”
谢安:“叫哥哥!”
“鼻涕。”
“叫哥哥。”
“鼻涕。”
“叫哥……你才是鼻涕!”
蹭的一秒,谢安松开了他。
两人都晦气地拂着自已的袖子。
谢邺擦擦眼泪,笑道:“好了好了,都别站着了,快进去吧。”
一家人坐在桌边。
谢邺本想让晏时坐主位,可他先一步坐在了主位旁。
妘娇坐在谢邺夫妇中间,谢邺坐在主位上,晏时坐在他旁边,谢安一边挨着晏时,一边挨着自已娘亲。
侯爷夫人握着妘娇的手嘘寒问暖,“我儿这些年真是受委屈了。”
妘娇笑着看她,“娘你别心疼,我过的没有很差,尤其是遇到王爷后,王爷对我很好。”
桌底下。
妘娇鞋尖悄悄蹭了蹭晏时的腿。
晏时一抬眸,撞进那双带笑的眼睛,带着撒娇的讨好。
总算是没白疼。
“嗯。”
晏时嗯了一声,一手拿着杯子,一手用盖子拨了拨茶沫,端到嘴边。
眼皮往旁边掀起,瞥了谢安一眼,一边眉挑了挑。
挑衅。
谢安咬了咬牙,瞪着晏时道,“娇娇,哥哥以后一定会比王爷更疼你的。”
妘娇的心底缺失了很久的那一块空缺被填得满满的。
她笑起来又乖又软的,“谢谢哥哥。”
谢安抱着双手,抬起下巴,嘚瑟地看向晏时。
啧。
晏时舌尖抵了抵后槽牙,懒懒地掀眸看了一眼对面窝在娘亲怀里的人。
真是没良心啊。
他双腿突然夹住对面作乱的那只脚。
妘娇猛地坐直了身子,腿抽了抽,没抽出来。
“娇娇,怎么了?”谢邺夫妇转头看着她。
晏时还是那副慢条斯理散散慢慢的模样,拉长着尾音道。
“是啊,怎么了?娇娇儿?”
桌下夹着她的腿却更用力。
妘娇脸上一红,眸子里多了几分慌乱。
“那个,哥哥,王爷才是最疼我的人……”
说着说着,她红着耳朵低下了头。
一副娇羞的模样,谢邺夫妇对视了一眼,笑了起来。
看来女儿和王爷的感情是真的很好。
晏时这才不动声色地松开了脚。
一家子的人除却嘘寒问暖外,说起了谢安小时候的糗事。
谢邺:“哥哥要是有你一半乖巧懂事就好了。”
谢安不服,“我怎么不懂事了,别忘了妹妹是我找回来的,我功劳最大。”
“你看你看,你哥哥就爱邀功。”
“那咋了!”
谢邺和谢安都是话痨,侯爷夫人不时被逗得笑一声。
一片欢声笑语。
晏时嘴边一直挂着淡淡的笑,仿若融不进去,低头转着茶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侯爷夫人一手牵着谢安,一手牵着妘娇,谢邺牵上了妘娇另一只手。
“哎呀。”谢邺感慨道,“回来了就好,从此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冷不丁的,一只布满茧子的手握上了晏时垂在一旁的手。
晏时嘴边的笑意凝住,睫毛眨了眨,很慢很慢地垂眸看向身侧被谢邺握住的手。
风掠过。
铃铛响了响,夹着欢声笑语在风里荡漾。
半晌。
晏时抬起眸子,缓缓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