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尽头,一个女人的身影若隐若现。
妘娇认真打量了几下,看着莫名有几分熟悉。
枯叶沙沙作响,女人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梁氏。
“娘?”出于原身体的本能,妘娇下意识的喊出了声。
梁氏换了一副模样,“我不是你娘!”
她看着妘娇的眼神有怨恨,妘娇知道梁氏这副样子在她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见到了。
但那时对她的厌恶还没有这么深,随着她任劳任怨,听话乖巧,那眼里的怨恨逐渐的少了。
自从认了妘家的祖后,梁氏才又开始出现这种眼神。没想到再见面,更恨她了。
但她始终想不懂,她哪里错了?
梁氏盯着妘娇的眼神宛如一条毒蛇,恨不得将她咬死。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跟我的妘雪抢?”
梁氏癫狂地喃呢了一句,“我好后悔,好后悔当初没有掐死你,要不是你长了一副跟那梅氏毫不相像的容貌,我早就掐死你了。”
“不然你也不至于跟我的妘雪抢了!”
梅氏,就是妘夫人。
妘娇一脸的莫名其妙,“我又不是她的女儿,我当然不像她了,妘雪是她的女儿,她才长得像她。”
“妘雪像她?”梁氏恍惚了一瞬,眼神空洞起来。
妘雪的样貌在她脑海里反复浮现,和妘夫人那张脸重叠在一起。
她起初是妘府老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妘杨将她玷污了,说迎梅氏进来以后会给她身份。
但她没等到妘杨,却等来了将她赶出府,后来她改头换姓躲在小村落里。
梅氏却将她赶尽杀绝,她十月怀胎的女儿死了,生下来就死了,于是她偷了侯夫人的女儿。
产后虚弱晕倒的她被柳强救了,他将妘雪当成了亲生女儿,呵护至极。
妘雪是她的女儿,她的女儿怎么会像梅氏呢?
一派胡言!
“半年前我没能杀死你,才让你处处惹妘雪不高兴,你该死,你一定要死,你要下地狱!”
“你一出生就该死!”
梁氏突然变得疯癫,眼睛通红地看着妘娇。
妘娇视线恍惚了一瞬。
画面一转,她回到了亲生父母的家。
小小的她无措地站在一旁,地上满地碎片一片狼藉,满地被打碎的瓷碗玻璃。
两个记不清面貌的人吵的面红耳赤。
最后男人摔门而出,留下嚎哭跌坐在地上的女人。
她张着手踉踉跄跄地走过去想要抱抱她,却被一把推在地上。
谩骂夹着诅咒朝她落下。
“都是你的错!”
“我就不该生你下来,我应该掐死你的!”
“你一生下来我就该掐死你的!”
记忆尘封的太久,她都快要记不起来了。
原来,那日生日的都是假象,是她从小给自已编织的假象。
没有爸爸妈妈,没有生日礼物,她是在大雨滂礴的夜晚被丢在福利院门口的。
所以当陆谦说他是她爸妈送给她的礼物她信了,仿佛这样就能将假象编的更真实。
“乖,别听。”
晏时扶着妘娇的肩膀转过了身,抬手温柔地用指腹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是他们的错,他们该死,抛弃你的人都该用死来洗清罪孽。”
妘娇脸上的泪珠啪嗒啪嗒地落下,她不听陆谦的话时他会说都是她的错,爸妈才会不要她。
就连养母最后一刻都在说都是她的错,她的家才会散。
好像她站着存在着,就是一个错。
妘娇嗓音哽咽着,泪水一颗接一颗地滚落地看着他,“是他们的错,不是我的错?”
晏时不厌其烦地擦着她的脸,每一下都很轻,眼神温柔似水。
“别哭,你怎么会有错呢?都是他们的错。”
“他们罪孽不可饶恕,他们罪该万死。”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抛弃你,再也不会有人说你了。”他拉过她的手,捂上她的耳朵。
抬脚,慢条斯理地朝着梁氏走去。
无妨。
他会让这些人拿命去后悔,将这些人都除掉,他的娇娇就再也不会难过了。
再也不会自责了。
那些不堪的过往和谩骂都会烟消云散,他会永远永远陪在她身边。
某一个瞬间,梁氏在他眼里和前世妘娇的养母重合。
都是她,都是他们的错,害得她一人在火海里被吞噬,害得他跟她分离。
晏时抬手捏上梁氏的脖子,不断收紧。
很快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杀意在他眸子里肆虐,唇角高扬起,笑得渗人,“她当初是怎么死去的,我就要你们怎么偿还。”
竹林里早已被人浇了油水,晏时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扔了进去,熊熊火焰燃起。
他将还吊着一口气的梁氏扔进了火海里。
转身,空无一人。
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妘娇不见了踪影,火海里一道黑影掠过,男人脸上戴着一张面具。
晏时身体凝滞了一瞬,看着黑影的方向,瞳孔颤了颤。
国师。
下一瞬,那人掠着的影子让他慌了神。
“娇娇!”
晏时双眸猩红,心底乱成了麻,冲进了火海里。
脑子里瞬间坍塌,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什么时候将她挟走的?
他竟然毫无察觉,他怎么可以毫无察觉?
她是不是又要像前世那样弃下他?
不可以!
一时之间,慌乱侵蚀了他的心,他顾不得其他,在火海里追。
两边的大火卷过来,烧上了他的衣袍,烧到了他的皮肤,他仿佛感觉不到痛楚。
心底只有一个念头,不要再弃下他。
穿过了火海,眼前突然空旷了起来。
“站住,不要过来!”
男人拿刀抵在妘娇的脖子上,一个手铐将妘娇和自已的手锁在一起。
男人突然昂起头将钥匙吞了下去,“我身后是万丈悬崖,再过来我就和她跳下去!”
晏时站定了脚步,舒了一口气,额头上沁出了一层汗,鼻尖挂着几滴细小的薄汗,身上的衣袍被烧出了几个窟窿。
很狼狈,但他嘴角缓缓翘起,眉眼带着笑。
这一次他赶上了,她没有弃下他。
紧贴着小腿的黑靴重新抬起,一步一步朝着她走去,身后火海肆起疯了似的想要将他卷回去。
“你你你,你不要再过来了!”
晏时脚步只是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语气轻柔。
“把刀挪远一些,吓着她了,她很怕疼的,疼起来会哭,哭了不好哄。”
男人只觉得他疯了,他只是一个山匪,他不想死啊。
他握着匕首,晏时眸子眯了眯,正要动手,余光里突然闪过一个火人。
一个满身是火只能看得是个人形的人。
她大吼着冲向悬崖边,“去死!梅氏去死!”
妘娇眼神空洞,跟那次在宫里被宋嬷嬷带走的时候一样。
意识蓦地清明起来。
她一睁眼就看见一团长了腿的火朝自已不管不顾地奔过来。
手上被禁锢着跑不掉,一个无法抗拒的力道带着她往后坠。
眼睛蓦地瞪大,惊慌失措间,她看见一个更惊慌失措的狼狈身影朝她奔来。
鼻子一酸,带了哭腔,朝他伸手。
“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