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睁眼关公
我叫周一洋,我做的便是风水的行当,但我不是风水师,而是一名刺青师,在北国的西北的一家小城里经营着一家普通却又不普通的纹身店。
但跟别人不同,我从不帮人在身上纹那些花鸟虫鱼,也不纹那些汉语字母,只纹能改变气运的阴阳绣。
这本事我是跟爷爷学的,我爷爷是村里一普通老头,一脸白胡子,六十来岁的时候却比八十岁的人看起来还要苍老,我小时候问过,结果爷爷笑着跟我说他借了十几年寿命给阎王爷,所以才会看上去这么老。
但小时候的我没能懂这句话的意思。
通常而言,农村里没人纹身,爷爷开的刺青铺子也几乎无人问津,所以爷爷第一次提及要将这手艺传给我时,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直到一天,一辆我从未见过的豪车停到了家门口。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车上走下,身后还跟着十几个黑衣保镖,那是我出生以来见过最大的阵势。
男人一下车便径直走到爷爷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我当时就看傻了,心想这种大老板为什么要给爷爷这种穷老头子磕头。
那男人开口便表明来意,希望爷爷帮他请绣上身,开价二百万。
我听到这个数字当场就傻了,村里一斤肉才几块钱,二百万能买多少斤肉啊!要是有这钱,还怕邻村小花那贪财的爹妈不同意我俩的婚事?
可爷爷却只顾着抽嘴里的旱烟,眼睛都没抬一下,摇了摇头。
“虽然不知道是谁让你来找我的,但老头子我已经金盆洗手,不再替人刺阴绣。况且,你八字过硬,浑身正气,唯有走正道方能鱼跃龙门,金鳞化龙,若是纹了阴绣,虽能短时间能畅通无阻,但其后果也不是你能承受的。”
“年轻人,听老头子一句劝,放弃这条路吧。”
爷爷缓缓吐出一口白烟,透过烟雾,我仿佛看见他的眼睛中闪烁着一抹从未有过的精光。
“你说的我都懂,给我十年,我同样有信心登上顶峰,但如今的我不愿再等!今日这阴绣我是纹定了!”
男人语气坚定,眼神中更是透着一股决绝。
爷爷仍是摇头:“年轻人,回头是岸!”
男人见爷爷态度如此坚决,并不生气,反倒是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老先生,您可以不给我纹,可您就不想您这宝贵孙子有个好点的前程?您护得了他一时,护得了他一辈子吗?”
爷爷听见这话,波澜不惊的老脸顿时一僵,双眼阴翳地看着男人,质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男人脸色亦是冰冷:“我敬佩您的本事,无意与您为敌,可这件事情对我意义重大,只能口出此言,还希望您理解。”
我当时听这话顿时慌了神,这男人是那我来威胁爷爷啊!
我一个乡下娃若是被这种城里大佬盯上,以后只怕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可就在这时,爷爷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一切都是命数,既然你早就考虑好了后果,我便破戒再纹一次,只希望我走后你能稍加照看我这位独孙。”
说完便扭头进了里屋。
老板立马跟上,我也一声不吭地凑了上去。
然而当我看见老板摊开的图纸时,心头猛地一颤。
这分明是一尊关公像,但有所不同的是,这关公怒目圆睁,双眼就像是要裂开一般,我仅仅是看了一眼便觉得心神不宁。
俗话说,纹龙不过肩,纹虎不下山,观音闭眼不救世,关公睁眼必杀人。
就连我这个门外汉都知道这是刺绣的大忌!
“这是……睁眼关公!年轻人,你虽命格极硬,但这神像杀气太重,日后若是压不住他,会有血光之灾的!”
爷爷皱着白眉,还想再劝。
“无需多言,您纹便是。”男人说完便脱掉了上衣。
爷爷沉声叹息,从床下找出了尘封已久的木盒,熟练地开始调墨,扎针。
约莫半小时,一尊栩栩如生的关公像便映在了男人的背上。
一双灯笼大的丹凤眼杀意狂涌。
“多谢,我若是能撑过那一劫,必定再次上门报答!”说完,男人没有片刻耽搁,扔下那一大箱钱便转身离去。
但爷爷死活不肯收,说他已经犯了大忌,若是再收钱,只怕报应来的更快,便让我将钱送了回去。
可等我转身回屋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我当场傻掉。
爷爷整个人无力地瘫躺在床上,面容憔悴发白,整个人像是又老了十岁!
直到那一天我才明白,爷爷并不是普通的纹身师傅,而是传说中的阴阳绣师。
阴阳绣分为阳绣和阴绣。
阳绣走正道,光明磊落,正气凌然,通常用至阳至刚之物,青龙白虎,佛陀菩萨。
阴绣则显得更为神秘,通常是用灵媒之血,阴灵之魂相辅相成,以至阴邪恶之物为媒介,赋予人特殊的能力或运势。
上古时期的蚩尤背后便是一副阴绣,如降世魔种,一己之力力挫炎皇二帝,成就上古凶名。
还有力拔山兮的西楚霸王项羽,屠人百万的秦国名将白起,血洗长安城八百万百姓的起义军首领黄巢……这些历史上威名赫赫的狠人无不身背阴绣。
归根结底,阴阳绣是窃阴阳夺造化的手段,不仅身怀之人会遭到反噬,就连刺青之人也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波及。
爷爷年轻时便是因为替人刺了太多阴绣,所以折了不少寿命,看上去无比苍老。
而他也早早金盆洗手,不再出手,可就在刚才,他再度引阴魂入绣,给本就羸弱不堪的身子骨又添了几笔阴债。
自那以后,爷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时长夜晚噩梦惊醒,说是有鬼魂索命,命不久矣。
为了不让爷爷带着遗憾走,我主动继承爷爷的衣钵,开始学习阴阳绣。
等我学会没过多久,爷爷便撒手人寰,临死之前他告诉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替人纹阴绣,更不要用阴绣做伤天害理之事。
我一直谨记于心,替他披麻戴孝后便只身一人来如今的城市找远方表哥谋活路。
表哥逢年过节就回村显摆,说自己在城里做大买卖,结果到了之后我才发现他是在牌铺里打工的,帮人看看场子,空闲就拖地送水,跟打杂的没一点区别。
我跟着他干了半年活,用所有的工资加积蓄盘下了一家小店干起了纹身的行当,虽然赚的不多,但也轻松快活。
今天一到晚上七点,我照常关门,准备上床看部小电影睡觉,可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低头一看,只见表哥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额头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表哥平日里游手好闲,懒懒散散,感觉连天塌下来都跟他没关系,可现在却像是换了个人。
“表哥,这么晚了你找我啥事啊?”
我好奇问道。
表哥却一把抓住我的手,使劲往外拽,气喘吁吁:
“来不及了,快跟我走,不然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