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出手阔绰的主,跑堂笑得那叫一个谄媚,点头哈腰的接了银子,喊菜时中气十足,声音响亮,整家酒楼的人都听见了,颇有几个往这边行了注目礼。
顾熙和正得意呢,没想染墨忽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道句:“不好!”
“怎么?”顾熙和一愣,对他的一惊一乍十分不悦。
谁想染墨苦着脸道:“四爷,跟着我们的那个人好像不见了!”
舒欢微讶,连忙转眼去看,可不是,那个安安静静跟着他们,完全没有半点存在感的年青人,不知在何时失了影踪,当然,他手里抱着的那些东西也连带着一块消失了。
“不是吧!”顾熙和一拍桌子站起来,怒道:“竟然敢匿了我们的东西!”
说着,他就一叠声嚷着要报官,又引得不少人往这边张望了过来。
顾熙然伸手往他肩上一按:“坐下,别丢人现眼了!”
“我……”顾熙和被按下,不服气的又站起来,昂着头道:“我哪里丢人现眼了?分明是那人匿了我们的东西去,不报官,难道还等着当冤大头啊?”
跑堂的这时恰好端了茶来,听见这话,一边分置茶碗,执壶倒茶,一边陪着笑插话道:“客官,谁这么大胆子敢匿了您的东西?”
顾熙和恼道:“外头街上那些帮闲的!我们雇了个帮着拿东西,谁想转眼就不见了!”
说着就推染墨:“还不快去报官?”
染墨有点为难的看了顾熙然一眼,被他用眼神安抚了下来,暂时没动。
就听那跑堂的笑道:“客官雇的怕不是刘二那伙人吧?”
顾熙和一愣:“我雇个帮闲的,还问他名姓做什么?”
跑堂的摇头道:“小的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刘二那伙人常在这条街上揽活,不至于干出这种自砸买卖的事情,若是匿了几位的东西,传出去谁还敢用他们?怕就怕,您几位雇了个不知根底的,人家只做一锤子买卖,匿了东西就转头跑了,您就算报官,也未必拿得到他!”
毕竟年纪小没经过事,被他这么一说,又应了方才揽活不成的那些闲汉的话,顾熙和顿时就有点不知所措了,也不知是该催着染墨去报官,还是自认倒霉不再追究。
倒是顾熙然,很悠闲的端了茶碗喝茶,仿佛对这事半点都不在意。
舒欢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反正有拿主意的人在这,她就决定闭嘴,装死,喝茶。
看见她这样子,顾熙和也学聪明了,干脆坐下不理会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二哥,你怎么半点脾气都没?”
顾熙然淡淡瞟了他一眼:“发脾气有什么用,气着气着他就回来了?白气坏了我的身子,多不值得。”
……
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始自恋了,舒欢无语得很。
跑堂的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嘴一咧,溜了!
顾熙和不满道:“总不能白白被人诓了吧?我咽不下这口气!”
“再等等看好了。”顾熙然说着就搁下了茶碗,放眼往门外望去。
顾熙和一愣,跟着望过去,结果除了进出的客人外,什么都没瞧见,越发的悻悻然起来。
这家酒楼掌厨的速度还挺快,不过三杯茶的工夫,跑堂的已经上满了一桌的菜,还端了一坛据说已存了五年的青梅酒来,拍开泥封,果然有一股醉人的酒香透鼻而来。
见了酒,顾熙和立刻兴奋起来,将丢东西的事情完全抛到脑后去了。
跑堂的从酒坛里舀出一壶酒来,笑问道:“几位客官,这酒要不要烫了再吃?”
“不用不用!”顾熙和急着将自己面前的杯子推了过去:“倒酒。”
酒是倒了,但他还没来得及端起,就见一只手伸过来,将那酒杯给夺了过去。
他抬眼看见是舒欢,顿时恼道:“你——”
“你什么?小孩子家家的,不许喝酒!”舒欢说着就将那酒杯搁到了自己面前。
不喝酒,这小屁孩就已经够闹的了,若是再喝了酒,没准他还要耍起酒疯来呢!
顾熙和翻脸道:“要你管?快还我!”
“不许喝!”
这一回,说话的是顾熙然。
小四爷瞟了他两眼,蔫了,抱怨道:“今日是二哥你生辰,我敬你三杯酒都不成?”
“喏。”顾熙然将茶杯往他面前一推:“敬酒不过是份心意,你以茶代酒好了,我不会介意的。”
……
小四爷郁闷了,同那只茶杯大眼瞪小眼。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舒欢不由自主的就转了头去瞧。
匆匆一瞟间,瞧见六七个人簇拥着一位胖子从外头进来,七嘴八舌的张口就喊——
“雅座一间!”
“上最好的酒,最好的菜!”
“速度要快!”
这话听着真耳熟,舒欢转回眼来看了看顾熙和,忍不住偷着笑,没想脑袋随即就被轻轻敲了。
“吃菜!”
随着话语声落,顾熙然就夹了一筷她喜欢的鱼虾圆子到她面前的小碟内。
舒欢很无语,刚想提筷呢,忽觉一阵浓郁呛人的香风飘了过来。
她抬眼去瞧,最先入目的,是一抹淡雅的丁香紫,视线上移才瞧见一张油光渍渍的肥脸,正是方才从外头进来的那位胖子。
胖子脸上带着点迷蒙的笑,笑得她牙根有点发酸,连忙挪开了眼不敢再瞧。
再瞧,饭就没法吃了!
其实吧,这人不丑,起码五官端正,但看去已有三十出头的年纪了,下巴上还有没刮尽的短短胡渣。这样子的年纪,再配上那张明晃晃的肥脸,若是着一身颜色沉稳些的衣裳,瞧去还像个家资富足的正经人。可是他偏偏不,他着一身丁香紫绣花蝶的长袍,那个娇嫩,那个花俏,瞧得人都快风中凌乱起来。
估计顾熙和也瞧得傻了,一口菜含在嘴里,不知道是要吐还是要咽。
只有顾熙然还微微蹙了眉,道一句:“阁下有事?”
听见他说话,胖子立刻眉飞色舞起来,略挽了挽衣袖,露出手腕上好粗一只金镯,朝着他拱了拱手道:“才进门就瞧见兄台气度不凡,在下真是心生仰慕,特特过来冒昧相邀,还请兄台赏脸,一起吃桌酒如何?”
话是没啥大问题,但此人说话时带的暧昧腔调和望着顾熙然的那种垂涎目光,让舒欢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如果说方才看见他,好像啃了青梅一般牙根发酸,那现在就是喝了一坛子醋,从头酸到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