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岂不是,长湖油坊的油价格只有以前的四成。
直接降了一半还不止啊。
原本三兴里的百姓们还想打听一下招工的情况,如今是招工也顾不得了,连忙问道:“可限购?”
之前农药限购的事,可算是让他们给记住了。
刘全娘笑道:“并不限购,但今日长湖油坊第一天开业,买五油提,送一油提。”
她招招手,示意自已爹娘兄长将一锅油抬了出来:
“这便是胡麻油,诸位可自行观看,看的时候,需捂住嘴不准发声,若是污了此油,可是要赔的。”
这就是在防着人们围着一锅油说话的时候,口水会溅到里面了。
柳意在心中点头,这样看来,刘全娘做事十分周全,刚刚上位,就能使唤父母兄弟,油坊交给她,可以放下五分之一的心了。
百姓们果然都捂着嘴,小心翼翼凑上前看。
等看完了,才谨慎退后,一脸的激动:“好油,好油啊!”
“好一股香味,这若是放入菜中,只怕放入一点点就足够了。”
“价格还这般便宜,不说了,我先回家去拿木桶了。”
围观人群很快走了大半,如今买油都是要自带容器的,一般都是抱着木桶陶罐竹筒等,也有一些人家会用皮袋。
还有一些非三兴里本地的,凑上去问刘全娘:“你们这油坊每日开到几时?我怕现在回去拿木桶来不及。”
刘全娘:“每日辰时开门,酉时关门,您若是今日来不及了,也可明日早些来。”
辰时是早上七点到九点,酉时是下午五点到七点,是大安朝店铺标准的开业和关门时间。
柳意听到了,心想也不知道系统抽奖里面有没有钟表。
早晚把十二时辰改成24小时,要不然每次听到辰时酉时这种,都还要停顿一下,在心里换算。
她此刻正坐在王在搬来的椅子上,给听说她来了,小心上前求诊的病人诊脉。
王在非常熟练的将随身携带的纸笔拿出,随侍一旁,时刻记录。
柳意做了亭长之后,时间当然不如以前多了,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时间就是海绵,挤一挤总是会有的。
人一天除了八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不还有16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用吗?
抓盗匪的时候,柳意给被自已打折胳膊腿的盗匪治疗。
练武的时候,柳意给被自已揍到地上的陪练人员们治疗。
而现在,油坊开业,她就来给买油的百姓看诊。
“阳虚火旺,肾水不足……是否还有口干舌燥,夜不安眠?”
那来求诊的老汉连连点头:“正是正是,我是一夜一夜的睡不着觉啊。”
柳意收手,对王在道:“这病简单,你来诊脉开方就行。”
她起身,王在连忙放下纸笔坐下:“是。”
等王在看完了去写药方了,柳意又问:“我看你心烦潮热,此病恐怕是因心里有事焦躁而起,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按理说,三里在她治下,她外抓了盗匪,内制了农药,现在田地丰收,三里官吏也被她一一敲打过要善待百姓,赋税还没开始收缴。
对于一名普通的百姓来说,日子应该是越过越好才对,心情疏阔才对,心火旺盛,必然有事。
柳意面上浅笑,心中却想着,最好只是私事,要是因为哪个官吏阳奉阴违,那她就要怀疑光杀五燕里前里长这只鸡,还不够儆其余猴了。
那老汉不知道柳意心里在想什么,只见到她微微笑着,很是可亲,心中有些受宠若惊,老老实实道:
“亭长真是厉害,连这个都知晓,是这样,我家中养了两头彘,原本好好的,前日起突然不吃饭食也不爱动弹了。”
“这养了一年了,原本打算秋收后就卖掉换银钱,突然这般,两天就掉了许多肉,我是看着难受啊,实在是睡不着觉。”
彘,就是猪,现在的大安朝养猪的不算多,但普通百姓只要是养了的,那日常都是小心照顾,生怕掉肉的。
柳意听了,暂时放下了对底下官吏举起的大刀,很自然的招呼道:
“既然如此,还请老丈带路,我也略通一些治兽之道,或许会有办法。”
去田地里视察的时候,柳意给地里的百姓们诊病,偶尔还能充当一回兽医,给老牛看看病。
虽然给牛看病不算积分。
为此柳意还跟系统讨论过。
系统是要将她培养成全能医生的,说句直白的话就是但凡沾上点医的,她都要学。
怎么兽医就不行了?
系统倒也被柳意说服了,奈何它的数据库里面就没有兽医的分类。
就算是想给柳意积分,它也给不了。
现在柳意要跟着这老丈去给他家猪看病,系统还纳闷:【宿主,没有积分,你怎么还看呢?】
柳意:【我学习是为了自已学的,有积分当然锦上添花,没有积分,学到的东西也照样是我自已的。】
她确实一直在各种刷积分,但还没到没有积分的事就不去做的地步。
要是真这样,那她和系统的工具学习人有什么区别。
【既然你那边没有兽医的分类,那我更要自已学习摸索,创出一道分类了,牲畜业对于古代经济发展可也是很重要的。】
就拿她身边的兵丁们来说,跟了她这么久,如今各个脱胎换骨。
就连郑三河的个子好像都往上窜了窜。
这就是饮食足够,肉类丰富的结果了。
柳意和系统聊天完,将手从被她压着的猪身上移开,大安朝养的猪和现代花色不太一样,并不白白胖胖,而是一头头黑猪。
而且基本都是散养,体型比柳意记忆中的现代猪小两圈,正常的话,应该是小上一圈,只是现在这猪正在生病,应该是掉了不少肉。
被柳意放开了,黑猪有气无力的哼哼了几声,眼中虽然写满了惊恐,没有力气,就只能缓慢爬动到另一边。
她又去检查另一头黑猪,那头黑猪倒是还有点力气,想要挣脱逃命。
王在想要帮忙,被猪蹄踹了一脚,只能讪讪站到猪头位置:“老师,可要三河他们过来按住?”
“不用,别挡了日光。”柳意伸出一只手,轻松将黑猪按倒,任由它怎么挣扎都逃脱不得。
她细细查看了一番,眉头渐渐皱起:“不太妙,这两头的症状一样。”
柳意松开手,黑猪连忙软着腿爬开,哼哼叫着躲在了树边。
“记下来。”柳意对王在说:“拉稀,食欲下降,呕吐,身无力,怕冷咳嗽,呼吸略有困难。”
她又朝着两头猪走去,那两头猪连忙又换了个地方躲,柳意盯着它们的步伐:“步态不稳,站立困难。”
王在下笔飞速,等记完了,就听老师对着陪同来的亭卒们道:
“去三个人,找各里官吏,询问三里共有多少人家养彘,这两日是否有彘生病,无论病没有病,都要问清楚这些彘日常都在哪里活动,吃的什么,喝的什么,若是病了,不准宰杀用食,速去!”
“是!”跟随而来的队伍中立刻出来三个亭卒,快速跑开了。
王在隐隐意识到了什么:“老师,您怀疑这是疫病?”
“也可能是我多想,但谨慎些没有坏处。”柳意看向不远处的河流:“老丈,你这两头彘,平日里都是在此处养着吗?”
那老丈也从气氛中察觉到了不对,心里更慌:“有时也会带它们去下游转悠,但它们常来的,从前都没事,今日突然就这般了。”
“亭长,这,我家这彘是否也不能吃了?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的啊!”
“老丈莫慌,先将它们关起来,是何疾病现在还没有定论呢。”
安抚了几句老人,柳意看向远方河流过来的方向:
“大壮,你带两个人,顺着河道上流去看看,那上面可有什么不对。”
想了想,柳意又特地道:“要是看到了尸体,不管是牲畜还是人的,你们都不准靠近,万万不可接触,王在,你跟着一起去,将所见场景记下,回来画给我看。”
“是!”牛大壮立刻点了两名亭卒,顺着河流一路走了上去。
晚间,派出去的人都陆续回来了。
那三名亭卒都带着名单。
“禀亭长,三兴里共有五头彘,算上今日那两头,四头彘都十分萎靡,我打听过了,那四头彘日常都是顺着河流养着,好的那头彘是养在家中的。”
“禀亭长,四湖里共有三头彘,一头病倒,好的两头彘都是养在家中,病倒的那头是养在外面的,我去的时候,那彘都快不行了,主人家要杀了吃肉,我给拦下了。”
“禀亭长,五燕里共有九头彘,其中五头彘都说不如往日精神,另外四头彘倒是精神不错,是吕亭父家养的,因着家里地方大,都是圈在自家养,喝的也都是井水,他听闻了此事,也跟着来了。”
“不过亭父走得太慢,还在后头呢。”
过了一会儿,吕吉果然满头大汗的赶了过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给柳意行礼。
“亭长,我听说了,是否真的是彘瘟?可有定论了?”
“这,这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有了彘瘟,此病可是除了传染牲畜外,还能传给人的啊!”
他来之前,还特地去叩了鲍栋家门,鲍栋也在后面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鞋都跑掉了一只。
要真是瘟病,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如何?如何?可有人吃了病彘??”
五十年前,前朝时就曾出现过瘟病,人食用了病死的彘肉,也发了病。
当时朝廷下令封城,可还是没封住,疫病传出老远,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柳意摇头:“发现的及时,还未曾有人食下。”
鲍栋狠狠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他这次觉得失礼,赶紧单脚跳着坐下,将没穿鞋的那只脚藏在后面。
“只是不知,此病由何而来,怎出现的这般突然?”
柳意心里已经有了结论:“得病的彘都曾去过河边,应当是上流出了什么事。”
直到夜间,牛大壮才带人回来,他倒是神情如常,跟着他的两个亭卒却是脸色惨白,很像是吐过一轮的样子。
“禀亭长。”
牛大壮恭敬低头:“我四人一路顺着河流自上,找到了几十具腐尸被水流冲下,又被石头挡在了长湖界,我们听了亭长吩咐,只敢远远望了几眼,并没有靠近。”
果然是有尸体。
柳意看向王在:“徒儿,你来画下所见。”
“是,老师。”
王在一路上都在不断回忆,生怕遗漏了半点,当即抽出画笔,开始画尸体的样子。
他现在画画速度很快,对于人体的掌握也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很快画出了河边样子。
“老师,画好了。”
柳意看着画上场景:“甲衣未卸,水流自南而来,这是青甲,看腐烂情况,死了应当不到一个月。”
这肯定不是马校尉他们碰见的那些兵,水流方向不对,时间也对不上。
现在去问马校尉,一来一回就要等到明天了,柳意立刻下了决定:
“叫打过仗的人都过来,认一认这是何方人马的战甲。”
大半夜的,亭舍里站了一堆人,还有十几个曾经上过战场的老人,虽然如今已经解甲归田是普通百姓了,也被吕吉挨个叫了起来。
事实证明,他做的是对的。
有两个上过战场的老丈在烛光下仔细看了看这幅画。
“这是秦家军。”
“对,是秦家军,我见过秦家军,他们的甲衣用料要更好一些,将领的甲衣还会在胸背处放上铜镜,您看这,这不就是铜镜吗?”
秦家军?
柳意问:“可是云梦秦家?”
那两个老丈连连点头:“正是,就是跟随着左将军的云梦秦家。”
那不就是得了背疽的秦争家里吗?
如果是秦家军,尸体顺流而下也说得通,左将军大本营在苗州,苗州和胡县用的是同一条河道,水流急,一个月的时间也能将尸体冲下来。
但问题是,大安朝的人讲究一个入土为安,打仗的兵士若是死了,一定会为他们收敛。
几十具尸体被冲下来,只能说明上流的尸体更多,这么多尸体都没有被收敛,只有一种可能。
秦家军不知道和谁对战,败了。
不光败,还是惨败,以至于连将士尸身都无力收敛。
秦家是左将军最忠实的麾下,秦家军败了,那左将军呢?
勉强也算得上是在左将军庇佑下的胡县呢?
柳意豁然起身:“备马!”
“回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