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衣心里乱糟糟,又惊又怕,一不小心呛得咳嗽起来。
“你这么敏感,以后我还如何张口说话。”
姜淮信越发来劲,拎起茶壶倒了杯茶,给她递过来。
“奴婢,多谢,大将军……”
蝉衣小心接下,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他又说:“我想了想,既然回京了,就按京中的规矩来。今晚我勉为其难把你留下。明日回府,还请你在林小姐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得了便宜还卖乖,便是这样的嘴脸吧。
蝉衣心头堵得慌,疑惑抬眸,一下子撞进了他冒着精光、暗藏坏笑的眼中。
四目相对,蝉衣很快败下阵来。
她是身不由已的试婚丫鬟,对方是手握重权的戍边大将军。
两人地位悬殊,明知他在戏弄自已,却不敢硬碰硬。
她水汪汪的眼中,多了几分绝望的凄美。
姜淮信望着她,竟一时失神。
糙男人见多了,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去看一个女孩子的眼睛。
如山涧溪水浮光掠影,又如幽静深潭,澄净明亮。
本该是花季少女,明媚娇艳,可她那双水汪汪的眼中,总是拢着几分淡淡的哀愁。
是被人逼迫,亦或过往求生艰难?
他不由生出恻隐之心,生平第一次自我反省。
他敛正神色,解释:“我的意思是,外人都传我姜淮信凶神恶煞,杀人如麻。想必林家小姐也有此误解。今儿你也见了,我与寻常男子无异,还望你回去如实相告,让林家小姐放宽心。”
好歹这一句算是正经。
蝉衣嗯了一声,埋头继续吃饭。
可没吃两口,突然觉得骨缝里弥漫起一股燥热,如燎原野火,眨眼的工夫便传遍全身。
糟糕!
她不动声色深呼吸两次,想靠意志把那股邪火压下去。
谁知那感觉却像火苗遇见风,直上青云,一发不可收拾。
越烧越旺,她像是变了个人。
抬眼迎上姜淮信的视线,在他的凝视中站起来,挪步走到他身后,抬手搭在他坚实的肩头。
齿间溢出的声音,让两人双双怔住。
“大将军说笑了,您是百姓敬仰的大英雄,年轻有为,清俊高雅。我家小姐对您仰慕有加,怎会嫌弃。蝉衣本是一个小小的试婚丫鬟,等您二位拜堂成亲之后,举案齐眉,琴瑟和鸣,自然也是奴婢的福分。”
“福分”两个字,被她说得婉转如莺啼。
嘴上不受控制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脑海里闪过纷乱的画面。
教习嬷嬷的话,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
“你可想好了,这药吃下去,可就由不得你自已了。虽说到时疼痛少些,却容易让男人误会你的清白。”
早知如此,不该提早吃下的。
恍恍惚惚,蝉衣像是被妖精夺了舍,只剩下一具言不由衷的皮囊,做着惊世骇俗的事儿。
等她猛一回神,竟发现自已不知何时搂住了姜淮信的脖子,取暖似的贴在他的颈边,正不停地厮磨。
大将军坐怀不乱,两手规规矩矩放在膝头,并未趁火打劫。
这样香艳的场面,他并非没有见识过。
凯旋途中,在路旁酒楼暂歇,曾有女探子伪装成歌女投怀送抱。
他将计就计,把那伙歹人擒住。
可眼前的姑娘,跟那女探子却是不同的。
她的眼睛涣散无神,脸颊发烫,身上散发着奇异的香味。
姜淮信扣住她的腕子,拧眉一探,心下了然。
他端起茶杯,不紧不慢递过去,问:“渴不渴?”
蝉衣点头,在他惊愕的目光中,就着杯沿喝了两口。
林家真是下血本啊,为了把这门亲事牢牢拴住,不惜给她下药?
这番作为,跟青楼老鸨,又有何异。
姜淮信对林侍郎越发鄙夷起来。
攀在他肩头的人儿,身子越来越烫,红唇开合,如诉如泣,“爷,求您怜惜。”
姜淮信抬臂,电光火石间,蝉衣不知怎地就落入他的怀中。
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迎上自已的视线。
“你知不知道自已在说什么?”
男人下手不知轻重,捏的她下巴酸疼。蝉衣皱着眉头摇头,试图躲开。
谁知反而惹得姜淮信隐怒阵阵,加重了力道。
怀中人软成了一潭溪水,声音软腻,“奴婢不知,求爷赐教。”
寒星一般的眸子,望着怀中人,灼人灼心。
姜淮信二十九岁,热血正当年。
年少时,他做出的荒唐事数不胜数,曾被人怂恿,豪掷千金,拍下花魁的初夜。也曾在兄长婚礼前,跳墙翻入嫂子娘家,怂恿她逃婚……
大概经历得多了,此时一个小丫鬟的投怀送抱,便显得不足为奇。
“赐教?”
他冷笑,“我可没有好为人师的爱好,你自已的事自已想好,以后可别后悔。”
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可后悔的。
蝉衣只觉得他聒噪,不由分说探身上前,堵住了他的唇。
曾纵马山河,也曾历经风霜。
姜淮信以为自已的意志,早就如虎风口山顶上的顽石一般坚硬。
谁知这丫头轻轻一撩拨,心底瞬间掀起飓风。
他觉得自已像一粒顽石,随风滚落悬崖,越来越快,不停地往下沉。
最后,落在了一片软绵绵的春草地里。
春草地无边无际,没着没落,他想抓住个什么让自已停下来,可是草地滑腻,根本无处抓握。
失控的恐惧在蔓延。
姜淮信推开她,发狠道:“这可都是你自找的。”
“奴婢……无悔。”
嘴上说着无悔,可那双好看的眼睛,却满含热泪。
春雨润梨花,大概就是如此吧。
“好热~~”
说话间,她抬手解开扣子,把外衣褪去,身上只余雪白半透的里衣。
烦躁地在领口胡乱扯了两下,一个亮晶晶的东西跳了出来。
金镶玉的长命锁,贴身戴在胸口,带着她的体温。
姜淮信心跳乱了一拍,两指捏住放到眼前。
“这东西哪儿来的?”
再抬眸时,他狭长的凤眸中,已经没了半点温度。
“什么东西?”姑娘两眼迷离,语不成句。
在看清长命锁被姜淮信捏在手上后,她脸色微变,伸手去抢,“戴在我身上,自然是我的。”
她含含糊糊说着,丝毫没留意,男人的眼中已经敛起风暴。
手刀快如闪电,毫无防备落在蝉衣白皙的后脖颈。
她轻轻晃了两下,眼睛一闭,身子瘫软如一潭春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