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云素醒时天色还是雾蒙蒙的,街口巷角没什么人走过。
现在街头醒着的唯云素一人,她面无表情开始回想昨日不堪的夜晚——
在谢鹤不确定地回答自已可能会喝烈酒的时候她就该察觉不对。
她真傻,等到一切都发生了才追悔莫及。
一个醉汉不可怕,可怕得是两个醉汉成群结队去祸害。
小树也没自已清醒的认知,跟着他们胡闹。
这一路上他们载歌载舞,招猫逗狗,在泥里打滚,爬人家屋檐狂笑猴叫。
有朋如此,她复何求?
情到深处她不禁悲从心中来,把谢鹤幻视成那个心魔境中一头撞柱的父亲,对谢鹤喊出一声“爹”。
谢鹤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泪光之下不仅应下了,还回了她一个“娘”。
两人就这样互相应着叫着,仿佛天底下最亲密的人。
然后他们紧紧相拥,强抢了街头狗窝醉昏了过去。
云素觉得她还不如不想,就当自已不慎流落街头与野狗抢食。
清晨的风还带着寒意,可能无人与他相拥抱暖,谢鹤打了个寒噤也清醒过来了。
宿醉的头疼折磨着他岌岌可危的理智,他睁眼看见衣冠整洁的云素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他,但眼里分明存了死志。
谢鹤疑惑:“大师姐?”
云素冷笑:“呵。”
谢鹤疑惑更甚:“发生了什么?”
云素冷笑一顿,好似看到了希望,温声问:“小师弟,你还记得什么吗?”
谢鹤垂眸苦思:“昨日我醉了,然后不记得了。”
云素喜上眉梢:“对,你醉了,然后赖着这狗窝不肯走,我特意等你清醒再走。”
谢鹤不解:“真是我吗?”
云素肯定:“你把旁边狗唤起来,它肯定张嘴吠你。”
至于为什么不叫小树,因为他昨夜可是全程看着,云素生怕他一讲漏嘴把她的恶劣行径也给供出来。
云素这般想着便弯腰把小树揽怀里说:“走,我们换个地方睡,我之前在客栈有留间房。”
谢鹤思量片刻也没想出什么,总不能真把狗喊醒吧。
他便从地上起来发现自已简直一身泥,嚯,还蛮新奇。
云素顺手使了法术把谢鹤脸庞、衣裳上的泥土给去干净,顺道于心中默念:昨夜已经过去了,尘归尘,土归土,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唯一的差错便是怀里的小树,小树实力不在云素之下,云素无法保证自已能给他清除记忆,只能准备等他醒来吃逼喝诱地劝服他。
他们结伴离开此处,于是拥挤热闹的狗窝又变得宽敞萧索。
云素来到客栈前却见房门紧闭一副生怕贼人进来的戒备样子,她探出神识感知掌柜的分明披着一身外衣在柜台后打算盘。
云素不禁感慨这掌柜竟然如此勤勉。
知晓店内有人,她也不扭捏,抬手扣在门上。
“笃笃笃……”,接着是道脚步声靠近门后,掌柜哑声问似乎深怕惊扰了谁:“谁?”
云素也被这种气氛传染,仿佛自已就是地下间谍来传情报,哑声回:“我。”
掌柜:?
谢鹤在她身后顿了顿揉眉心的手,深刻地思量昨日真是自已去抢了狗窝睡吗?
云素清咳了一声,觉得自已酒应该没醒,再次回道:“我是昨日夜里要你留门的那位。”
这一说掌柜才想起来,忙搬开门栓把人迎进来。
结果就在看到外面三人的一刻僵直片刻,一男一女一小孩,在以往这配置不可怕,怕就怕在几个时辰前就是这么三个相似的人在他客栈顶上狂笑、学猴叫害得不少客人夺门而出。
云素见掌柜把门打开了但一点也不让道,不禁疑惑说:“掌柜,怎么了?”
清亮的少女声带着一丝嘶喊过后的暗哑,掌柜的身子一颤。
他在内心哀嚎:妈妈呀,这个仙女竟如此疯癫。
谢鹤见沉默的掌柜始终不让开,也诚恳道:“掌柜我们昨日一宿未落脚,还请容许我们进去歇脚。”
掌柜心说可不累嘛,一晚上又唱又跳,差点三人就搭成戏班了。
可他不敢说,不必对面两人开口他也瞧出二人非凡人,多半是修士。
考虑了双方的武力差距,掌柜抬手拭冷汗让开身来:“客官请进。”
云素走进来问:“还有空房吗?”
掌柜说:“本来没有了,现在有好多。”
云素总感觉这话带了点儿埋怨,又疑心只是自已多想,便说:“那再开一间吧。”
谢鹤听了就要从云素手里接过还熟睡着的小树,结果竟被云素躲了去。
云素讪笑:“师弟,小树就由我来照顾,你好些休息。”
谢鹤蹙眉:“小树还是我来照应好。”
云素却语重心长道:“师弟我看了你一路醉酒行径想来也是累及,还是先照顾好自已吧。”
谢鹤听此也不再强求,反倒是掌柜向云素投来古怪视线。
因为昨日他分明记得是一道女音在教习男音和童音学猴叫。
云素不知掌柜心里的弯弯绕绕,见谢鹤终于应下了嘱咐掌柜给她烧桶热水就带着小树回房里。
她也是累极了,一晚上打闹不得休息估摸在狗窝里也就睡了一个多时辰,现在愈发疲惫。
她把小树放到床上,敲了敲尤为酸痛的背部,只待热水来了彻底把一身酒气、泥气和狗味洗净才睡得着。
掌柜因为大量客人退房,愁得半夜未眠,算盘也是越打越悲,便不等店小二起来自已就去为云素烧了桶水。
很快房门被敲响,云素开门见热水送来不禁心里一松,却说掌柜送完水也不走,犹豫地驻在门口,仿佛想和她说什么话。
“掌柜还有什么事吗?”云素见他开口不语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姑娘,你这做得不厚道啊!”掌柜还是按耐不住想着对面应不是无理取闹之人还是决定说出实情。
云素:“?”
这下子掌柜的话茬子打开了,“我都答应给你留门了,你怎么就带人上客栈屋瓦处狂笑猴叫呢?我这客人都去了大半,我自已也吓得门户紧闭。”
云素没料到掌柜也是今夜事的见证人,左右一瞧见隔壁房的谢鹤没有动静,才低声回道:“对不住啊掌柜,退房的那几人的钱我补给你。”
掌柜拿着银两见好就收,闻到空气中浅薄的酒味还贴心地问:“姑娘可要醒酒汤?”
云素微笑:“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