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两人已经过上蜜里调油的婚后生活了,云素才堪堪踏出迷宫。
不少弟子都放松下来,窗外的景象也让他们身心俱疲。
“终于出来了,那鱼都跳成细竿了。”
“别提了,那老奶奶聊着聊着就没了,然后又来个新老奶奶和我扯谁家姑娘好看,还不如上一个说我衣裳添得不够的老奶奶!”
“你们在迷宫里怎么不多说说,我看了半日的荒漠,无聊得紧。”
他们一边吐槽迷宫景象,一边发现怪异之处。
“奇怪,出迷宫的怎么只有我们?”
迷宫出口后是乱七八糟的房门贴边紧凑,房门从地面到穹顶铺满了整个宫殿,乍一看,颇像蜂巢。
苏尚解释:“早来的应该已经进房间了,内里是心魔境,之前窗外景象也是心魔的映射,各位看了窗外景象应该对自已心魔有数,别担心。”
话音刚落,便有十几扇房门打开,上面缀着发光的字,仔细瞧去赫然是广寒宗弟子名字。
“苏师兄,怎么没有我名?”问话的正是先前直呼迷宫窗景无聊的弟子。
云素从后头走上来,抬眸望向挂在屋顶上散着血色的“谢鹤”二字,回道:“那便说明你没什么心魔,你到时候随意进脚下的一扇门,里面有些典籍,你拿来打发时间,等门开了,其他弟子也就出来了。”
“大师姐,我们进去会有危险吗?”其他弟子按捺不住。
云素道:“有的,心魔动辄影响道心、戕害神智。注意别试图在心魔境自刎,那不是解脱,是入魔的开始。也别沉迷心魔境,会被困一辈子的。”
魔族一向被正道弟子嗤之以鼻,要是入魔了估计第一时间就会被同门清除。
这下其他弟子皆面色煞白,向先前那个没有心魔的弟子投以羡慕的目光。
苏尚见他们被恐吓得心神不宁的样子,安慰说:“门的位置越矮,遇到的风险越低,你们不要怕。”
大多数弟子都是刚入道,哪来什么累及性命的心魔,除了谢鹤外,名字浮在最高处的也就是处于墙壁中部的云素的门。
苏尚皱眉看向谢鹤道:“倒是小师弟你……”
谢鹤:“不打紧。”
他都是最大的魔头了,怕什么心魔。云素在心里为他配上未尽之言。
其他弟子见此,纷纷把自已刚拾的宝物塞满谢鹤双手,只道:“小师弟,你一定要好好回来。”
他们对谢鹤的身世不大了解,只知道他来广寒宗时小小一个但满身都是淋漓的血,听带他来的弟子道,那是他亲人的血。
就算谢鹤不说,他们也有猜想,平日能照顾谢鹤一点就多照顾一点,要是他能把广寒宗当成家那是再好不过了。
谢鹤感激:“多谢师兄姐们!”
门外的温度一点点降下去,是荒漠大殿在赶他们进门。他们聊到现在修士之躯也在寒意中撑不下去了。
苏尚一声令下:“出发!”
云素飞入自已的门,果如苏尚说的一样,心魔境就是窗外的场景,她见着她结婚景象了。
但新娘不是她,云素只是个众多吃席的一员。
她还穿着白裙,却不是广寒宗弟子服。泡泡袖,蕾丝裙摆无一不展现着这是套现代裙装。
怎么回事?是因为她贫瘠的大脑想象不出来古代怎么成亲的吗?
她端起前面的装有橙汁的玻璃杯,颇为怀念地喝了口。
红毯一路铺卷到高台之上,新娘穿着婚纱一脸甜蜜地挽着新郎,尽管经过一番浓妆艳抹,明眼人都能看出台上的新娘与云素长得一模一样。
坐在云素一旁的大妈戳了一下云素问:“你是新娘的亲姐妹?”
云素刻意不去看台上的场景,只道:“对。”
“那你去前面那亲属桌去,你这位是我给我儿子留的。”
云素颇为无语地看着大妈说:“没有,我只是远房姐妹,就坐这了。”
大妈急了,忙说:“你去前面看新娘子也好啊。”
云素不回她,只顾埋头加菜,在自已的心魔境还不允许坐着吃席,这像话吗?
司仪的声音远远传来:“婚后谁做家务?”
新娘的声音响起:“我。”
“婚后谁带孩子。”
“还是我。”
“新娘想生几个?”
“八个。”
云素夹着菜的手一抖,那片卤牛肉直直落入鸽子汤里,溅起的汤汁洒脏了桌布。
她终于站起来走向新娘新郎,大妈则欣喜地唤她儿子来坐。
司仪的声音开始扭曲:“家里谁管钱?”
云素施施然出现,抢过新郎的话筒说:“我。”
司仪转向云素,一张脸如融蜡般,眼鼻嘴耳顺着脸皮掉落,那模样云素看着觉得颇为眼疼。
他说:“新娘你爱新郎吗?”
不知何时,台上娇羞的新娘不见,只余云素站于台上,代替了新娘位置。
云素轻笑:“我不爱新郎,我爱你。”
司仪哗啦啦掉的五官呆住,又缓慢拼凑成谢鹤清俊的眉目,他露出开朗笑容:“师姐私奔吗?”
夏侯诩也消失不见了,新婚现场陡然转换,变成阴暗的牢房。
她在牢里,谢鹤在牢外。
谢鹤手上的话筒也便变作染血心脏,无数观众变成怨魂,冲上前来,在云素的裙摆留下一道道血手印。
云素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僵硬低头看自已空洞的心口,好在未觉疼痛。
她尴尬一笑:“我不私奔了。我好像还蛮爱新郎的。”
结果下一秒牢里出现了一束光,光打出夏侯诩的轮廓,只见他拥着不知哪个红颜,对着云素深情说:“素儿,我们一起幸福生活吧。”
云素:……
好歹毒的心魔境,给她使出的全是精神攻击。
云素攥紧手里的话筒,伸到深情的夏侯诩嘴下,问:“新郎你爱身旁的女子吗?”
不等他回答,云素又转眸问谢鹤,“你和几个人私奔过?”
心魔难解,仇怨不消。
心魔境不是消解心魔的地方,是让修士认清心魔并清醒自身的地方。
粗暴摧毁心魔境只会助长内心的怨惧,逆来顺受只会给心魔添一把火。
夏侯诩眼珠诡异地转了圈:“你爱我。”
云素顺手把话筒砸他脸上,只见话筒陷入他的脸皮中,消融不见了。夏侯诩的脸又变成了完美无缺的模样。
她又去观察谢鹤的反应。
谢鹤笑得嘴咧到耳边,露出来残留血肉的尖牙利齿:“我和好多个大师姐私奔过。”
云素晃晃头,心中只剩一念“啥玩意?她怎么都听不懂心魔境里这些人说的话?”
过了半晌,云素垂眸问道:“她们是我吗?”
谢鹤歪着头,脖颈间浮现出一丝血线,咔嚓一声,头颈分离。
他的头就这么直直掉在阴湿的地面上,断口处血涌,染红了狞笑无声的脸庞。
云素只见那嘴开合说:“是你,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