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暮婉放下手里的书,往后靠在椅背上,“墨影办事我自然放心,可我的原则是,绝不允许意外发生,韩大人离开豫州到现在,谁也不能保证那对老夫妇是否还安全,太子和安国公是否摆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我们自投罗网,于情于理,都应该想好退路。”
柳泽不置可否,他点了点疲惫的眉心,“素问不在,你又把自己活成了脚不沾地的模样,大半夜的还不睡觉,身体吃得消吗?等她回来,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他起身关上窗户,拉着她的胳膊往外走,“不为自己想,好歹为你师兄我想想,这件事我会帮你留意,你只需要在后面指点江山,无需亲自上阵。”
百晓生在各国都设有专门的地点,花楼酒楼,客栈铺子,都有可能是他们买卖消息的伪装。
柳泽并没有浪费多少的力气,就找到了他们在南风的落脚之处,看着面前富丽堂皇的酒楼,他舔舔嘴角,背后的主子品味不怎么样啊,满京城都难再找出类似的酒楼了,轻易就能发现其中端倪,又何需伪装。
“客官路过喝口茶还是住店?”
有客上门,小二甩着手里的毛巾,笑容满面的迎上去,看到柳泽不俗的衣着打扮,笑的越发灿烂了。
“客官您先找个地方坐,小的给您拿菜牌,您看您是喝茶还是喝酒啊,我们酒楼的茶和酒都是掌柜的自己酿的,口味纯正着呢,别处找都找不到,今儿个刚挖出来一坛尘封已久的佳酿,公子您有口福了。”
在他擦过的凳子上坐下,柳泽漫不经心打量着酒楼内的摆设,一层又大又空,除了吃饭用的桌椅板凳,放酒坛,放茶叶的架子,上好的楠木钱柜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总体而言,简单又不失典雅,是小师妹喜欢的风格。
他比较关心的是二层,小二叫了他几声都不见他有反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赔笑道。
“公子莫怪,二层是掌柜的休息的地方,除非是老顾主了,否则是绝对不允许上去的,一层更为宽敞些,靠窗的位置通透明亮,正配公子光风霁月的气质。”
为了把人留住,当真是什么话都能说的出,柳泽折扇往桌上一扔,抱着胳膊笑道:“恭维的话我听多了,今儿个来此不是为了喝酒吃饭,我这有笔生意要跟掌柜的做,还请小哥去把人请下来吧。”
小二不慌不忙的摇头,“公子,这不合规矩,况且,掌柜的在休息,就是天大的事小的也不敢上去打扰啊,公子要是不着急的话,可以下次再过来,着急的话就先跟小的透露透露,等掌柜的醒了,小的定原封不动的复述给他听。”
“不是着急不着急的事,而是非常急,所以我现在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你们掌柜的。”
他拿起折扇起身,扫了眼空荡荡,一点动静都没有的二层,拍拍小二的肩膀道:“你不敢叫没关系,告诉我是哪间,我亲自去叫,保证他不会怪罪于你,如何?”
不如何!
小二脸上堆着笑,挡在了他面前,“公子,小的说过了,这不合规矩,海平面高抬贵手,不要为难小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说来说去就只剩一条路了。”他身体微微前倾,附在小二耳边肆意笑道:“我执意要闯上去,以你的本事,可拦得住我?”
没有温度的声音似毒蛇般钻进耳朵,小二动都不敢动,就在这时,二层总算有了动静,一举止端庄,气质优雅的妙龄女子出现在楼梯口,她脸上戴着面纱,只能看到饱满圆润,光滑细腻的额头,和一双十分熟悉,分外明亮的眼睛。
柳泽愣住了,女子也愣住了,对视的那一刻,二人想着同样的问题:怎么会是他(她)?
两个人的相遇往往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哪怕分开了,只要连接二人的绳子未斩断,过去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罢,冥冥之中总要再次相见。
柳泽失魂落魄,又难掩眼中的激动与兴奋,看到迎面走来的叶暮婉也跟没看到一样,这就不免让人多想了。
“他怎么了?”跟在叶暮婉身边的狗剩挠挠头,嘟囔着,“怎么好像出去一趟,完全变了个人啊。”
确实如此,叶暮婉看着他拐过去的背影,抿抿唇未说话,在这世上,能让他如此失态的,有且只有一位,他今儿个不是去找百晓生卖消息了?难道……对方就是他日思夜想,爱极恨极的佩儿姑娘?
早知如此,她就该跟着去,说不定还能看场好戏呢。
“走吧,去跟你祖母道个别,我让人送你离开,从今往后,你就是需要靠自己的双手生活的大孩子了。”
柳泽的事暂且放到一边,叶暮婉领着神情黯淡的狗剩去了老太太的房间,在府中将养了两日,精神明显好了许多,一日当中清醒的时辰远多于睡觉的时候,这个点,且醒着呢。
二人进去的时候,老太太正靠在床头绣花,人上了年纪眼睛就看不清了,她大病一场还未痊愈,更是如此,眯成了一条缝才勉强能分清从哪下针。
“老太太。”叶暮婉走近,抽走她手里的花样,“您刚好一点,可不能这般辛苦,回到府上到现在也没抽出时间来瞧瞧您,实在是对不住了。”
老太太揉揉酸涩的眼睛,慈爱的笑着,“公务要紧,我这边有狗剩,足够了,许管家一有时间就会过来看上一眼,哪哪都好着呢。”
“那便好。”在狗剩搬来的凳子上坐下,叶暮婉本就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开门见山道:“时局不稳,需得尽早送狗剩离开,他早日学成归来,才能更好的照顾您,保护您。”
“道理我都懂,大人放心,我已经过了矫情的年纪。”老太太看了眼耷拉着脑袋的狗剩,强忍着心头的酸涩,吸吸鼻子接着道:“这孩子打小被我跟他祖父惯坏了,如有冒犯,还请多多见谅,小孩子都皮实,打也打的,骂也骂的,我绝无二话。”
叶暮婉笑了笑,“云一先生您可听说过?”
“当代独一无二的大儒,人人都尊敬着,哪里会没听说过,大人的意思是……”
老太太震惊的瞪大眼睛。
叶暮婉点点头,“云一先生是我的师父,也是柳大人和素问姑娘的师父,老头儿上了年纪之后就不愿到处乱跑了,一人独居于悠然山,我们这些做徒弟的天南海北的分散着,轻易抽不开身回去瞧瞧他老人家,有狗剩陪着,也能减轻些我们心头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