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叶暮婉移开视线,“他离不开您,您的身体也还不到最坏的程度,好好调养会慢慢好转,这地方安静是安静,就是离京城太远了,不如这样,您跟我去京城暂住段时间,等养好了身子,你要想回来我也不拦着。”
“大人的好意,老婆子我心领了。”老太太笑着摇头,“我这大半辈子都过惯了苦日子,对这地方早就有感情了,和村子里的其他人也都熟悉,换了地方难免就各种不适应。”
“您的身体……”
“女大夫开了药方,我到山上走走转转,也就有了。”
“不行!”叶暮婉还没说什么,狗剩就握拳喊出了声,“山上很滑,尤其是下过雨之后,您上去万一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办?需要什么药我去采,我在山上摸爬滚打有些年头了,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您要是觉得在家里太闲,就到邻居家串串门,说说话,也是好的。”
老太太垂下眸子,掩下眼底的情绪和泪光,再抬头时,又变回慈爱的老人了,“窝在这山沟沟里能有什么出息,叶大人已经答应我了,会为你找个好出路,你不是想学武吗,跟着叶大人走,什么都能学到。”
“不去。”狗剩双唇紧抿,倔强的不肯流下眼泪,“您不要赶我走,我就留在您身边照顾您。”
他害怕,真的害怕,他想学武不假,那也是为了在乱世中自保,更是为了保护祖母,万一他走了,再也见不到祖母怎么办?那他学武还有什么用!
“老太太,我说一句公道话。”叶暮婉开口道:“这里离山上还有段距离,我的侍卫和狗剩两个人都在山上待了好久才把药采回来,煎药也是要费一番功夫的,并非是我看不起您,而是以您现在的能力,完全没有办到的可能,
您说对自己的身体有个心数,我也给您透个底,您现在,绝对不止一个病症,谁也不能保证什么时候它们就一起爆发了,您的身边没有人,怎么办?
所以狗剩的担心不无道理,之前一直都是我听您说,您也听我一句劝,跟我去京城暂住,是暂住,我绝对没有强留您的意思,相府伺候的人不多,论清静,不比这里差,离药铺也近,需要什么直接去拿,再回来煎药,全程也用不了太多的时间,还不用您亲自动手,
最重要的是,狗剩能放心。”
门没关,素问在外面听的真切,手里拿着扇子扇火,“还从没见她一次性说过这么多的话。”
墨影难得有赞同她的时候,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老太太没道理不同意,来之前没考虑到这一点,只带了一辆马车,好在马有多余的,他骑马,让素问驾车,她坐在旁边就好。
一切的安排都是那么的合情合理,完全没考虑过素问到底会不会驾车,在他的心里,只有想不想,没有会不会,不会也可以学嘛,赶鸭子上架都行。
老太太确实没法子了,松了口,答应随她到京城暂住,什么时候狗剩离开,她就再回来,落叶总要归根,她就是死,也要跟老头子死在一起,路上也有个伴。
老头子,你再等等我,我很快就来找你了。
喝了药,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给他们遮掩了一下,混进队伍中成功掩人耳目,退到了村口,扶着一老一小上了马车,素问和叶暮婉接受了墨影的安排,正准备跳上车辕,楚韵从身后追来。
“叶大人,请留步。”
叶暮婉转身,拱拱手,“三殿下。”
想通的楚韵在面对她的时候还有些别扭,不自在,实际上也就是羞愧不好意思,他掩唇轻咳,虚扶了一把。
“在外面,叶大人不必多礼,我来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叶暮婉挑眉,从皇子嘴里听到商量二字,还真是前所未有的稀奇,“殿下但说无妨。”
“我探查过了,村子里基本都是老人孩子,女人家扛起了所有的开支,穷困潦倒,连个像样的摆设都没有,房顶也是露的,更重要的是,大半人都身患有疾,来都来了,叶大人能不能让素问姑娘给他们也瞧一瞧,能救一个是一个,就当为自己积福了。”
素问不屑的嗤笑,瞧瞧瞧瞧,该死的同情心又开始泛滥了,还以为有所觉悟了,终究是她以为啊,他们这些人,刀口舔血过日子,早就不需要什么福报不福报的了。
叶暮婉看她一眼,面色平静的对楚韵道:“臣可以让师姐给他们诊病,可这次过后呢?此行纯属偶然,回到京城后,师姐还要入宫照顾陛下,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再回来,无法救人救到底,还不如不救,给了他们希望又亲手把希望掐灭,不如一开始就不给他们。”
楚韵愣住了,他的认知里没有这样的道理,在他看来,但凡是力所能及的事,能帮就帮一把,既然碰到了就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叶暮的说辞对他来说很新鲜,却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他转过身看了一眼,村子里的人都扒着门看着他们的方向,有羡慕,有憧憬,有向往,他握握拳,既然短暂的救治无法解决燃眉之急,那就把他们都接到京城附近好了,狗剩祖孙能离开,他们自然也能。
冲动之余,他直接喊了出来,“等我带你们离开!”
叶暮婉与素问对视一眼,一个无奈,一个讥讽,全部带走又谈何容易,京兆尹对此视而不见就是怕招惹麻烦,这人倒好,生怕麻烦不缠身。
“殿下,还望三思。”
楚韵笑了笑,“话已经说出去了,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叶大人放心,此事我全权操办,绝不会牵连到叶大人身上。”
说完,转身上了后面的马车,满腔的热情瞬间升腾,这件事要是成了,他的一辈子都会很有意义。
素问手持缰绳,跟在楚韵马车之后,嘴里习惯性叼着根从路边拔下的野草,马鞭在手中慵懒的甩着。
“按理说,战场上下来的人,早就不知同情为何物了,楚韵倒是特别,连那群人是什么身份,品性如何都不知道,就敢贸然担下这份责任,比你还有魄力。”
闭目养神的叶暮婉悠悠睁开双眸,“正因他从战场上下来,才会有这番旁人没有的热血,边陲最不缺的就是灾民,深受荼毒,饱受战争的苦,他见的多了,会同情村子里的人也不奇怪,老太太不也说了,他们不是坏人,既不是,帮一把也无妨。”
“反正也跟我们没关系,我可没那个闲工夫给他们看病。”
“放心,京城不缺大夫,三殿下也不会再放下脸面求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