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迟迟不肯抬头,索性直接把眼睛闭上了,贤妃指着他的手都在颤抖,怒斥道:“糊涂!我说过,你要做什么之前先跟我商量商量,怎么就是不听!砚儿,小时候的你分明很听话啊。”
“所以不想再听话了。”四皇子声音淡淡的,“母妃,您也跟儿臣透个底,在您心里,究竟是儿臣重要,还是永宁侯府重要?”
“放肆!”贤妃拍案而起,“那是你外祖家,有他们在,我们母子才能安然无恙,这是我们在后宫生存的根本,你以为母妃这个位置来的很容易吗?那是你外祖父用手中权力换来的!”
“是吗?”四皇子讥笑,从怀中掏出一摞纸甩了出去,“儿臣不知道外祖父从前有多少权利,儿臣只知道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同寄生虫没什么区别,
他们趴在儿臣身上吸血吃肉,以儿臣的名义做下了数不清的恶事,您以为儿臣为何在父皇面前越来越不得脸,帮助?说是拖后腿都是给足了他们面子!”
贤妃脸色发白,有些事她是知道的,甚至于是默许,她曾再三交代,一定要把消息捂好了,竟然被砚儿查到了。
四皇子晃悠悠起身,凑近她耳边,用低沉魅惑的声音道:“母妃不是问清风观是出自谁之手吗?儿臣告诉您便是,它背后的主子,就是儿臣啊,
已经在父皇面前失宠,左右与那个位置无缘,儿臣提早为自己做打算有何不妥?与其被人拉着当垫背的,倒不如儿臣做那个主动的人,要死,大家一起死。”
贤妃浑身一震,手中的信纸悄然落地,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最为令她骄傲的儿子,“砚儿……你怎么能这么做啊,他们都是你的亲人,我是你的母妃啊!”
“正因如此,儿臣才给了他们一次死的体面的机会。”四皇子往后退开,双眸阴鸷,“母妃,这世上亲与不亲很难说啊,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拼了命的挡我的路,甚至抱了拉我同归于尽的心思,
而我另外的亲人,同样巴不得我早点死,好给他们腾位置,少一个争权夺利的对象,您来告诉我,何为亲,何为不亲?
母妃待我宽厚,自幼将我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可到了关键时刻,您想的,也只是自己的利益,只是如何保住家族而已。”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响起,直接把他的脸打的歪向了一边,贤妃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手还停在半空中,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心虚的,脸红的可以滴出血来。
四皇子用舌尖抵抵酸疼的半边脸,低声笑了起来,“这一巴掌,就当了断我们之间仅剩的母子情分了,我不再欠您什么,
如果能保下您,我会尽力而为,至于其他人,您就不要想了,他们的罪状随便拎出一条,就足以要了他们的命,贤妃娘娘,您保重。”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两行热泪从贤妃的眼眶中涌出,她叫住了前方只给了他一个背影的人,有气无力的问道:“何罪?”
四皇子淡然一笑,看着天边渐渐落下的红日,轻巧的吐出两个字,“弑君。”
楚韵的办事效率很高,审讯也有自己的手段,用不了多久就撬开了玄诚道人的嘴,观中的其他人实在无辜,他请示了父皇之后,放他们各自离去了,可他忘了件十分重要的事,他们都是孤儿,哪怕是放出去,也无家可归。
四皇子刚出了贤妃的寝宫,在阶梯口的位置,与下方微抬着头的楚韵碰了面,他笑了笑,“没想到三皇兄会亲自带人来抓我。”
楚韵面色平静的看着他,“何必呢?”
就为了那个位置,不惜要了父皇的命,他小的时候,父皇还抱过他,就连名字,都是父皇给他取的,楚韵想不通,九五之位到底有什么吸引力,能让人迷失自我,六亲不认。
“差点忘了,三皇兄无欲无求,一心做着太子的走狗,哪里会懂我的心思。”四皇子漫步走下阶梯,不像是赴死,倒像是回家般的悠闲,经过楚韵身边时,他再次开口道。
“三皇兄实在好奇,不妨自己试上一试,兴许就能理解我了,生于皇家,最奢侈的就是亲情,求而不得的痛苦,希望三皇兄永远都不会体会到。”
楚韵皱眉,看着他被包围在中间远去的背影,耳边响起脚步声,他扭头看去,神情麻木,狼狈不堪的贤妃正站在最上面的台阶上,没有焦距的双眸不知在看向哪里。
他拱拱手,抬步欲走,贤妃突然说话了,“陛下,会如何处置砚儿?”
“父皇的心思,只有父皇自己知道,贤妃娘娘的疑问,恕我无法解答,起风了,娘娘穿的单薄,还是先回去吧,先行告退。”
叶暮婉收到消息的时候,还有些惊讶,“四皇子?”
柳泽点头,“你说奇不奇怪,有永宁侯府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外祖家就够他受的了,他作甚还把后路堵了?其它几位虽说算不上多聪明,之前也没有这么蠢的啊。”
叶暮婉沉思了一会,心下了然,继续整理着书架上的书,“他堵的不是自己的路,而是贤妃和永宁侯府的,永宁侯作恶多端,仅凭他一个闲散侯爷的身份,还没那么大的胆子,要说这背后无人支持,我是不信的。”
“哦。”柳泽托着下巴点点头,“怪不得四皇子没有脑子,随了贤妃了。”
“这也算是一种解脱吧,他打定了主意要拉着永宁侯府陪葬,倒是省了我一番功夫,没有了永宁候的安国公,就是拔了牙的老虎,等韩大人从豫州回来,一并处理了。”
“小师妹。”柳泽开口道:“你觉得陛下会如何处置?秉公而办,还是顾及父子之情?”
“二皇子不就是典型的例子?”叶暮婉斜了他一眼,好似在说“看你问的什么废话”。
柳泽撇撇嘴,“这能一样吗?二皇子再怎么不是人,再怎么混账,胆子也没大到直接对陛下出手啊,四皇子的罪名可是弑君!”
“师兄的意思是,通敌卖国和弑君不等?”
好像……也不是,两者都能直接危害到陛下的利益,柳泽翘着二郎腿,悠闲的吃着橘子。
“照你的说法,四皇子的下场和二皇子差不多了,那冷宫岂不是又要多个妃子?听说慧贵妃和贤妃也是水火不相容的关系,她们俩碰到一起,还不把冷宫拆了?”
叶暮婉无奈摇头,看他的一眼充满了嫌弃,“四皇子可不是老老实实等着人去抓的性子,三皇子抓他可没费多大的功夫,他从一开始,就打着保下贤妃,只拉永宁侯府下水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