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情况持续恶化，陛下还是尽量少动怒，多休息。”
她拿起还剩下的三颗药丸，扭头看向装隐形人的德公公，“我需要个房间研究一下。”
看她凝重的表情，满分给也懒得计较她言语之间的得失了，挥手让德公公带她到偏殿，在旁边伺候着不必回来了，需要什么，只要她开口，不必询问直接拿就是了。
与此同时，他也在心里琢磨着，究竟是谁不要命，用如此龌龊的法子害他，首先浮现在脑海中的，就是他的几个儿子，都长大了，不拿他这个做父皇的当回事了，为了继承皇位，不惜直接要了他的命！
越想越气闷，南风帝大手一挥，桌上的东西再次惨遭荼毒，噼里啪啦摔了一地，叶暮婉就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反正也砸不到她身上，让他发泄发泄，总好过憋在心里。
楚韵很快被传唤入宫，引路的小太监许是觉得她很有可能逆风翻盘，受到重用，路上就提醒他陛下心情不好，不好到什么程度？御书房内一片狼藉，剩下的，您自己去掂量吧。
人多眼杂的，小太监也不好说的太透彻，他虽在御书房外伺候，对殿内的谈话却是模糊，就算让他说，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回禀之后，小太监推开了御书房的门，殿内的情景慢慢显露于眼前，一片狼藉已经难以形容了，根本就是无法下脚。
楚韵微微皱眉，瞥了眼旁边垂首站着的两人，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对叶暮的感觉自己都说不清楚，以前还把他当成过无话不谈的知心好友，到后来，叶暮在他心里就变成了祸乱朝纲，一肚子坏水，精于算计的恶人。
两相纠结的情况下，后者更胜一筹，故而对她的态度可谓十分的不好，柳泽都差点没忍住揍他一拳，这边卯足了劲给他铺路，他这是什么眼神？不知好歹也就罢了，嫌弃厌恶他们算怎么回事？
楚韵的视线转到南风帝身上，行了个标准的武将礼，“儿臣参加父皇。”
南风帝看着下方模样俊美的男儿，很快将这张脸与记忆中重合，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对这个儿子始终不闻不问，扔给皇后就任他自生自灭了。
得知他掩藏锋芒，专心辅佐太子，心里是失望的，血气方刚的年纪选择安稳度日，实在不像楚氏王朝的作风，以至于他越来越看不上眼，哪怕在早朝之上不可避免要见面，也是正眼都懒的看他一眼。
如今看着他挺直腰背，眉目刚毅的模样，惊觉是自己看错了眼，那叶暮呢，也是看错了？放着这么块美玉不要，非去打磨个顽石，摆明了闲的没事给自己找麻烦呢。
他的目光太过耐人寻味，叶暮婉掩唇轻咳，拱手行礼，“臣，见过三殿下。”
楚韵冷哼，“听说，叶大人又干了件轰动京城的大事，清风观不过一介小小的道观，也惹到叶大人了？
里面最小的不过才五六岁的模样，还不经世事，没看过这世上许多美好的事物，你让人围了清风观也就罢了，还把他们下了大狱，南风是楚氏的，几时轮到你来做主了？冒昧问一句，叶大人打算如何处置他们，跟那些官员一样，抄家灭族吗？”
说到最后，他已经咬牙切齿，双目喷火了，叶暮婉挑眉笑了笑，“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南风，为了陛下，罪臣之子，留下早晚会酿成大祸，这个道理，三殿下会不清楚吗？”
楚韵当然清楚，他就是看不惯叶暮的手段，“他们都还那么小，对世间善恶分辨不清，找人教导一下，未免就改变不了他们的想法，何至于，非到杀人灭口的地步，我看，叶大人是怕伪造供词一事被发现，将来遭到报复吧。”
“放肆！”南风帝怒不可遏的指着他，“那些供词都经了朕的手，桩桩件件朕也都仔细查过了，你是在说朕也草菅人命了？”
楚韵抿唇，“儿臣并无此意，只是可怜他们的遭遇罢了，长辈做下的错事，本就不该牵扯到他们身上。”
“三殿下可怜他们，他们却在嘲讽三殿下泛滥的同情心，这样的可怜，有何用处。”
“叶暮，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楚韵咬紧了后槽牙，神色淡然，背在身后的手渐渐握紧。
“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已经不重要了，死无对证，就算三殿下一定要与臣辩个结果出来，他们身上的罪责也清洗不去，您总不会指望着死人还能说话吧。”
“已逝之人，我救不了。”冰冷的目光投在叶暮婉身上，楚韵淡淡道：“尚且活着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让你动他们一根手指头。”
“哪怕证据确凿？”叶暮婉没有丝毫惧怕的与之对视，“哪怕人证物证俱在，并非是臣冤枉了他们，而是他们实打实闯下大祸，三殿下依旧打算包庇吗？”
楚韵愣了愣，片刻后说道：“我不相信人生来就是罪不可赦的，就算他们真的做了错事，也是被逼无奈，罪不至死。”
叶暮婉点点头，“三殿下大义，臣佩服，让三殿下失望了，清风观的案子并非臣来负责，理所当然，他们的死活也跟臣没有半分的关系。”
这是何意？楚韵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人是她下令抓的，现在又说不是她负责，那是谁，姜大人吗？
“行了，吵的朕头疼。”南风帝重重叹了一口气，“老三如今是出息了，上朝时总巴不得朕看不见你，所有的功劳都让太子领了去，你也毫无怨言，今儿个在御书房，当着朕的面，倒是敢与朝臣激烈争辩了，真不知道该为你高兴，还是该骂你一顿。”
“儿臣就事论事，有冒犯到父皇的地方，实乃无心之举。”
“你自幼如此，下面的人欺辱你，犯了错，你想的不是如何惩罚他们，也不是如何跟朕告状，而是不闻不问，甚至在朕发现的时候为他们求情，救了他们一条性命，对于要害你的人也是如此，老三啊，你生在皇家，怎能如此心软。”
楚韵垂眸苦笑，“经历的多了，对什么都无所谓了，虽说他们犯了错，可到底是在儿臣身边爱够了许久，儿臣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在大好的年华，就这么没了。”
“成大事者，最忌优柔寡断，没有原则的心软。”叶暮婉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看的出三殿下更满足于现在的平静了，就是不知道这份平静，能维持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