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暮婉摸了摸他眼上的帕子,已经没了凉度,拿起来交给墨影,让他重新浸了冷水再拿过来。
这也是个脾气大的,伺候叶暮婉他没话说,伺候别人就是梗着脖子不情不愿,得好好哄着才行,答应过后会给他拿橘子吃,这才软了态度。
正要说话,许管家快步走进,低声回禀道:“大人,太子殿下的车驾快到府门了。”
叶暮婉淡定从容的端起茶来小口喝着,非常能谅解韩大人吓一跳的心情,毕竟刚把人收拾了一顿,哪怕不是他亲自动的手,那也算半个帮凶,哪能不害怕。
“只有太子殿下?”
许管家颔首,“未看到三皇子。”
叶暮婉点点头,挥挥手让他下去,送礼她可以退回去,人亲自上门了,又是新册立的太子,她总不能硬气的把人赶走,想起做事不计后果的素问,眉心不由轻轻一跳。
“你们先从侧门离开,随便找个什么理由跟陛下告假,牵扯面太广,被太多人知道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皇子做事,向来是不择手段的,我手上人手不多,拼不起。”
韩大人和姜大人点点头,面色从未有过的严肃,心情也是从未有过的紧张,程言主动道:“人手不够,我有。”
“军备人员,动不得。”
程言摇头,“祖父生前给我留下了一支暗卫队,幼时他们保护我,我长大成人上了战场,他们就留下来保护我的家人,他们当中年龄最大的,也才不到四十,手脚都很麻利,这点叶大人放心。”
那就是童子功了,确实了得,叶暮婉笑了笑,“程将军肯出手相助自是好的。”
刚好墨影回来,叶暮婉又以橘子引诱他护送三人从侧门离开,约莫着时辰差不多了,她一把拉起正在平复心情的柳泽往外走。
“师姐做事有师姐的道理,你毕竟比她大,又是她的师兄,凡事多担待些,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跟弱女子计较,你要是如此小心眼,我可是看不起你。”
柳泽扶着额头,被她扯着往前走,咬牙道:“她哪里像个弱女子?你见过哪个弱女子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看看我的脸,明晃晃的证据,你还说我小心眼,分明是你偏心!”
叶暮婉头也不回,继续道:“同为女子,我就是偏心些又如何?”
她松开柳泽的胳膊,转身严肃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师姐幼时经历了些什么,你不是不知道,也是因为那件事,她的脾性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师父和大师兄百般交代的,你都忘了?”
柳泽抿抿唇,烦躁的拍拍脑袋,“我要是忘了早就还手了,还能任由她把我打成这样?行了行了,你就别跟师父一样说教我了,以后她在,我尽量不开口就是……”
“不好了,不好了!”
二人一个转身,一个抬头,就叫许管家跑的气喘吁吁,“素问姑娘……素问姑娘和太子殿下的护卫打起来了!”
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叶暮婉瞪了柳泽一眼,都怪他磨磨唧唧拖延时间,不然早在师姐前赶到门口了!
三人匆匆赶到,就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黑衣护卫,神色痛苦,翻来覆去的打滚,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明显是中了毒,而罪魁祸首正拿着鞭子坐在假山上,居高临下,嘴角带着讥笑,眼睛微红的看着他们,状态很不正常。
或者说,从悠然山下来的,就没几个正常的,疯子也只有和疯子才能有共同语言,很不巧,她师父虽然是当代大儒,但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叶暮婉头疼欲裂,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冷静下来,冷冷吐了一句,“干什么呢?还不快下来跟殿下赔罪。”
素问盯着她看了半晌,舔舔唇角快速落到她身边,皱着鼻子闻来闻去,心不甘情不愿收起了鞭子。
“小师弟,你不乖。”素问抱着胳膊,修长的双腿随意搭着,“我说过,静养的这段时间不许任何人打扰。”
“这位是太子殿下。”
“那也不行。”素问毅然决然的摇头,“我答应师父和大师兄要把你医好,你这是在砸我招牌啊。”
先前来了三个,她忍了,总算熬到他们快离开,又跑来一个,好声好气说不听,非要动手,那怪得了谁?
叶暮婉伸手,面无表情,“解药。”
素问摊手,不屑的扫了眼地上哀嚎的众人,“没有,又要不了他们的命,顶多也就是疼上一个时辰,这点疼都受不了,还当什么护卫,去马厩喂马得了。”
楚恒被挡在门外已经有段时间了,若非母后说“成大事者,一定要有耐心且丢的起面子,叶暮是必须要拉拢的人,能不为敌尽量不要与他为敌”,他早就甩袖走了!
叶暮婉同样没了耐心,抬抬手,两眼放光的墨影就径直朝素问冲了过去,完全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招招往要害攻。
“切莫伤到人,把解药找出来给他们吃了。”
避开中心位置,叶暮婉和柳泽走出去相迎,早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楚恒就下马车了,戴着虚伪的面具,笑容满面的看着他们。
“让殿下看笑话了,臣迎接的不及时,还望殿下恕罪。”
楚恒摆摆手,“什么恕罪不恕罪的,女大夫也是为了叶大人的身体着想,是我来得太过突兀,应该事先让人过来说一声才是。”
叶暮婉笑而不语,侧身请他进去,墨影已经把人制服,双手扣在身后,从她腰间抽出了个青花瓷瓶,不确定是解药,还是另外一种毒药。
放到鼻尖闻了闻,对医理,叶暮婉实在无感,随手扔给柳泽,确保是解药才给他们喂下去。
楚恒双手背后,有意无意往二人身后躲,“方才听见女大夫叫叶大人小师弟,她也是云一大师的徒弟?”
“正是,师父他老人家懂的东西多,徒弟自然也是不少的,殿下里面请。”
楚恒点点头,“还以为云一大师只收男儿,没想到还有模样如此精致的姑娘,第一眼看到,我还以为是叶大人府上的美妾。”
“殿下说笑了。”
叶暮婉淡笑,想挡住他的视线,奈何身高不够,好在柳泽不是个没心没肺的,阴影罩下,她放心了。
楚恒算个什么东西,有名无实的太子罢了,竟然也敢肖想她的师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
在心里骂了他几千几万遍,仍旧是刚才的小阁,桌上的东西已经算换成了新的,再看也看不出这里有人待过的痕迹。
楚恒也不是傻子,一大清早相府门前的盛况已经传遍京中大街小巷了,他扫了眼一尘不染的小阁,状似不经意道:“怎么不见韩大人、姜大人和程将军,叶大人不是接了他们的拜帖?”
叶暮婉脸不红心不跳,镇定从容的斟了茶放到对面,“殿下来之前,他们已经走了,不过是听说臣身染重病,过来瞧上一眼,未免过了病气给他们,也不好让他们多待。”
楚恒端到嘴边的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勉强用嘴唇碰了碰,放下后就不准备再动了,“我也是为了探病而来,之前送了两次礼慰问,全都被退了回去,也是我愚笨,早就该料到叶大人不喜这些个俗物。”
抬头看了她一眼,楚恒继续道:“此次上门也是为了表达心中歉意,还望叶大人莫要曲解了我的意思。”
叶暮婉神情淡漠,“殿下说的哪里话,您与臣相识不多,对臣不甚了解也是正常,何来歉意一说。”
这话猛然一听没什么问题,可仔细想想又觉得阴阳怪气,楚恒看不透这个人,更摸不准她心里的想法,二人相顾无言,尴尬又诡异的气氛在小阁中弥漫。
叶暮婉无所谓,她本身就不是个话多的人,楚恒就忍不了多久了,他环顾四周,凝眉道:“陈设也太过简单了些,我知道叶大人不喜铺张浪费,总要准备些花花草草装点一番,看着就心情好,如此,身体自然而然也就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