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9日,2017年
战前指挥室
零点召集全队队员,发布了任务简报:
“天山山脉,国境线附近,一伙藏匿在吉尔吉斯斯坦的阿富汗武装组织非法越境。他们私运大批武器,但有一部分还没有完全过境。牵扯到两地关系,上面希望我们全部端掉,以绝后患。这次行动不能引起注意,要做得干净。这种任务咱们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哪些细节也不用我多重复。现在我讲一下分配。”
“据情报,目标当前藏匿在两处据点。分别位于天山山脉腰脊线和几百公里外的塔克拉玛干沙漠里。注意你们的枪口,这里存的全是易爆品。我们趁夜色在山顶跳伞,之后步行下山,等夜深后再行动。第一步要摸掉发电站的哨站,那里戒备不是很森严。猎空和白狐留在发电站,其余人继续行动。制造停电,造成混乱,白狐安装一个信号屏蔽器,这样他们即使再着急,也没办法电子报信。”
“记住,不要恋战,我们人数处于劣势,一旦完成任务就撤退。”这话是特意对猎空说的。
当地时间下午14:41
番号不明的机场
“你说怪不怪,这都才一审,就完事了?”
“你至少还被问过话了,我坐在会议室一本杂志都还没看完,也不审我,就这样结束了……”
“别说了!”
零点提着挂满配件的战术背心和步枪出现在众队员面前,打断了他们的闲话。
“我知道你们都有疑惑,我也不比你们清楚多少事情。”零点对众人说道:“上级自有上级的安排,咱们无权讨论。那些运军火的混蛋还在边境肆意妄为,现在我们专注于当下,好吗?拿上装备,抓紧上机。”
队员们将任务道具搬上运输机,其中有一条特制的超长登山绳、滑轮以及绳降装备。据他们的技术专家白狐说,跳伞在山顶之后往东走,在山脊有一处断崖,从那里下山更有效率。山脉的高海拔区域已经被冰雪覆盖,峭壁上找不到一块突出的岩石。正因此地形极度崎岖,也难以在这片区域布控。他们可以抓住这个空档直刺敌人咽喉。
飞机起飞,机舱里的玩笑声也逐渐安静下来。如果你有幸在这架飞机的机舱里的话,会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按照惯例,士兵在进行长途飞行时通常都会睡上一觉,保证后面行动的时候有足够的精神。但这支队伍有些不一样,即使每人都闭着眼,却没有哪个真正睡着的。对于153来说,闭上眼睛的时间格外珍稀。安静地听着飞机引擎轰鸣,回忆合家欢的时光,斟酌人生路选择的对错………战争必有牺牲,谁也不知道这次一去能否活着回来。枕头底下的那份遗书又会由谁交给亲人……作为“秘密特工”,即便真的死了,死在荒郊野岭。不被人发现还好,若要是被曝光在新闻、媒体、网络上,免不了还要背负罪人之名。这公平吗?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年轻人总是有一股莫名热血的冲动。
当地时间下午20:56
天山山脉
寂静的机舱里亮起一道红光,随即是一阵急促又响亮的警报声。
还是到这种时刻了……队员们逐渐睁开眼,开始整理武器装备。驾驶舱传来声音。
三十分钟。
机舱里开始缓慢释压,他们戴好氧气面罩。进行高度跳伞的时候跳伞员必须提前适应低压环境。否则跳出机舱过后还不到一分钟,低压就会压破血管和胸肺导致昏厥。也意味着你再也拉不开降落伞了。释压的过程不会好受,内脏的碰撞挤压让人欲吐。保持这种状态撑过半个小时,到地面上的第一步肯定是大口呼吸。
戴上聚合物战斗头盔,风镜,氧气瓶。将武器挂在胸前,又把携带战术用具的背包也系在胸前。背好降落伞包,几个队员把装着绳缆的装备箱绑好,系上降落伞。
舱壁亮起红色的灯光,“三十秒离机。”
大家开始摩拳擦掌。
二十秒—
舱门打开,舱内涌进冷空气把座位上的织带刮得乱舞。气流在耳边呼呼地狂啸。即使是降噪耳机也没法彻底挡住风刮过的声音。这时候无论吼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听见了,即使你的嘴就贴在对方的耳朵上。零点举起手作出手势,示意后方的队友做好准备。队列最后一名轻捏前面一人的肩膀,前面的再去捏更前面的……直到零点的肩也被捏了一下。他知道队伍没有问题,于是戴上夜视仪,准备好跳伞了。
这里是海拔一万四千米高空,是队员们训练时从没有到达过的高度。舱外一片漆黑,仿佛一个大黑洞要把所有东西都吸走。
十秒—
心跳开始急剧加快,血液也似乎沸腾。从手臂两侧热到大脑皮层。眼前黑了下来,不知是生理作用还是确实什么也看不见。零点甩了甩头,想让热血降下去一些。
五秒—
灯光转换成绿色,宛如一场血的警告。队员们高呼着一个接一个地跳离,最后一个队员时,还不忘和机舱里的机勤人员打招呼:“小王,回来请我喝啤酒!”天狼的笑声极具感染力。但这声音其实没有被任何人听见,就连天狼自已也没有。
声音被风淹没,夜空之中,忽地出现八顶圆伞。
当地时间下午21:01
天山山顶-吉尔吉斯斯坦境内
圆伞缓缓降落,落在一片没膝的雪地上。
“2-1,抵达预设降落点,我们的包裹呢?”队员把伞收好埋到雪里,穿戴战术装备。
“包裹已投放,落点误差半公里。”
“收到,通讯结束。”
“我们即刻返航,猎杀愉快。”
仰望夜空,一个巨大的箱子在伞下迅速降落。
“四人两组,一二组分开,林地队形搜索前进。”
当地时间下午21:10
作战指挥室
“老石,讲实话,你能确定情报的真实性吗?”
讲话的是重庆市公安局长雷音,特地前来做交接任务的。
石震凑在简报桌前,忙着和技侦人员核对行动细节。他顾前顾后,一边盯着实时传回影像一边回答雷音:“一眼就相中个软柿子捏,边境线上这个团伙几个月以来已经频繁活动十几次了,就怀疑和那个天恒有关。这情报是一个匿名人提供的,要论真实性,我还真拿不准十成把握,可他们离边境太近了。”
“还是太冒险了,围追堵截的任务边防战士完全可以胜任,这是他们的强项。动不动就特种作战,还真有你石震的风格。”
“要我撤兵,我看风险只会更大。他们的军火足够武装一个集团军了。我担当不起放他们走的后果。”石震还是在权衡。事到如今,出动可以避开敏感要素的行动队去接近目标,走一步看一步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了。
“罢了,我也无权过问。”雷音背起两只手,朝后方踱步。“今天我来最主要的事,传军委会的命令,带了个人给你。”
“嘿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一向这么抠门,还会给我带人?”
“别给我装蒜!你那队伍里从我市局出去的有多少你自已数数?”雷音冷笑一声,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安顾馼,特警一支的新人。要我说,这可是个烫手的山芋。干了五年巡警,刚选进特警队没多久就碰上实战。虽然我是真想骂他两句,但不得不说这小子是有两下子。公然违抗队长的命令,让战友完全没法配合他,居然还能一个人有说有笑地把任务给完成了。在队里是长了威风,在外影响就不好了——有现场民众投诉的,有人质家属投诉的,还上了新闻。我已经给他关禁闭室了。”
石震瞪了他一眼:“这种人,在我们性质的队伍里恐怕很难合群。”
“要把这小子给你,我还得跟你吹吹优点。体校出身,毕业还去当了三年国家级运动员,训练成绩好得不得......”雷音一边说一边坏笑着。
“行了行了,”石震打断了雷音讲话。“可别在那吹了。也不知道这军委会怎么想的,我石震是不会收这种不听命令的人的。要是因为你的这小子耍横,队伍曝光都是小事,扯上外交难题那才是最根本的麻烦!光要体能有什么用?就算他可以是我这体能最强悍的兵,但是骄兵必败。更不说我调查过他,学历不高,撒谎成性。即使军委会的命令在这,他在我这也只能是个替补。”
“替补就替补。”雷音说:“他现在缺乏历练,悟性还不高。要是加以锻锤,没准是把钢刀。”
可谁都想不到,在石震的半推半就之下,这支队伍的命运从此开始了惊天的变化。
当地时间下午21:23
天山山脉
山林里渗透出几名士兵,如同藏匿进影子里的影子,完美的在黑暗里若隐若现。他们的头盔上戴着夜视仪,肆意狂风似利剑割破了少数暴露在外的皮肤。裂口处挂着的不是血水,反倒是冰霜。林子的边界就是悬崖,据说这里曾经发生过地震,导致山中间被劈开一道峡谷,极深。队伍后方的两名队员拖来那个硕大的箱子,一路上挪动这沉甸甸的铁疙瘩可没少让他们吃苦头。掀开箱盖,取出里面的绳缆。利索地往地面柱上两台装置。这是特别为了在雪山地形打孔的仪器,积雪下方盖着的千年磐石坚如金刚,连火药都炸不开。随着仪器开始工作,内置的合金钻头开始刨开厚雪,攻击下方的石头。仪器采用液压原理,只几下就凿开石头,将锚环牢牢扣在地上。系上绳子,绳末被一股抛到了见不到底的峡谷里。
零点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女士优先。”
雾天却苦笑起来,跟着也做了一个动作。她反说道:“长者优先。”周围几人都哄笑了起来,零点也被逗得发笑:“真有你的,中尉。张!你先下!”
零点突然高声一叫,被叫中的猎空上一秒还放肆笑着,下一秒就被堵上尴尬的面容。猎空的的确确是队伍里年龄最大的,而他诙谐的表情变化则让其他队员笑得更开了。
“下嘛……下嘛………”
猎空撅着嘴,把绳子和自已的装具扣上,荡出崖边,缓缓向下试探。猎空下去了有十几米过后,零点也扣上绳子,背上另一捆绳子向下索降。下方的猎空找到了一个突出的断层,刚好可供两人站立。等零点来到这个平台上时,猎空已经用钉锚器在崖壁上钉好了新的锚环。从平台这里增加一个节点,正好可以完美弥补绳长不足的缺口。第二卷绳子刚刚够垂到峡谷底端。
………………
直到最后一名队员索降至峡谷,这场行动才算正式开始。前方往下就是发电站,同时地形也较为宽阔,敌人就驻守在那里。现在应该要最后检查一遍武器,准备好随时战斗。一切正常,便抬腿朝发电站的方向渗透——
用不了十分钟,发电站就被轻松拿下。
“安全!”
“安全!”
“清空了。”小队集合到发电站外,“发电站搞定,接下来还是按照计划。猎空,白狐留在这里,注意设防。”
“零点,”对讲机里传来冷月的声音。“你得来看看这个。”
零点走到一处山坡旁边,冷月将狙击步枪递到零点手里。零点接过往下看,前方山下正是工厂。数辆卡车刚从里面开出来,从轮胎的受压情况看,是载满了货物。
“他们快换岗了,”零点放下步枪。“我们得赶紧行动。集合,我们定新计划!”
队员们又一次在站口集合,等待指令。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天狼说话了:“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卡车带走了一部分守卫。兵力薄弱,加快速度潜进去,也许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零点也觉得应该抓住时机:“我们立刻动身,黑麒、天狼一组;我、闪电一组;雾天、冷月去旁边塔站上布置狙击阵地;猎空、白狐留在这里,先找出他们的仓库,等我们就位后断电。我们摸黑进去,两分钟之内出来,动起来!”
山脚下的灯光,在恍若一个漆黑的大口袋的夜里显得格外耀眼。虽不是灯火通明,终归挂着几盏随时都会泯灭的老旧灯。这些人的命运就好似这灯,静静地,终会在一个没人注意的时刻悄然消逝......
若不是战争,这般胜比星辰银河的美景还真引人驻足。
四人迅速下山,一会儿就来到工厂附近。
“仓库的位置锁定了,一个在建筑群东北方向,另一个在正中央。已经用镭射标记好了。”白狐的声音刚停,两束只有戴着夜视仪才能看到的IR光就从头顶的山上射向工厂。
“我们去中间那个,看起来现在警戒比前几分钟流动,是个小机会,适合下手。”黑麒在对讲机里说。
“行。”零点戴上夜视仪,看了一眼标记。“我们去边上那个,放好炸药就走。”
四人在一处分开,各自朝自已的目标前进,两队分别就位。留在发电站里的猎空找到了控制周围设施的总电闸,只要他拉下电闸,工厂会瞬间陷入黑暗。而黑暗,正是影子的盟友。
“熄灯咯。”
原本就不太明亮的探照灯这下倏然熄灭,顿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乌黑乌黑的工厂里,敌人显得格外慌张,四下都响起嘈杂的阿拉伯语。暗夜与喧嚣,在这一刻间竟奇妙的融合。
“能撑一会儿,备用电源30秒后开启,你们得赶紧进去。”
“收到,马上动身。”
黑麒、天狼从工厂南面大门进入。原本数个监控探头照看的大门,现在已是荒寂之地。两人开了几枪,击毙看门的守卫。随后轻轻松松就跨过门禁,成功进入工厂。工厂另一端的侧门,闪电取出钳子钳断一道门上的锁链,开门后同样干掉了两名巡岗的武装人员。
白狐在无线电里略显焦急地问道:“备用电力要恢复了,你们情况如何?”
“我们都进来了,要不了多久。”
两个小组在工厂里向目标推进,很快就到达军械库门口,用C4炸药贴满了整座武器库。
“任务完成,我们要撤出去了。”
黑麒前脚刚踏出门,外面的灯就又亮起来了。他赶忙缩回脚,躲在卷帘门后面。零点和闪电倒是找准敌人巡逻间隙顺利原路返回,跑出工厂。
“这下麻烦了,”天狼望着外面,开阔的前门至少有六名手持AK的叛军。“雾天,你有什么建议吗?”
雾天透过瞄准镜,发现一条隐秘的小路就挨在厂房附近。路口是一堵矮墙。黑麒和天狼蹑手蹑脚地偷摸走出军械库,慌张的敌人似乎倾巢出动,守卫是熄灯前的三倍左右,真打起来就是找死。两人窜进小路,蜷缩在影子里。
“这下真成‘影子部队’了哈?”黑麒还在开着玩笑。
“别动!”雾天突然叫道,随后一具敌人尸体突然倒在路口。由于距离太远,甚至连枪声都没能听见。“幸好我枪法准,不然你们就要加入他们的轰趴了。”她唏嘘着。
“嚯……吓我一跳,你那狙击枪原来不是装饰啊。”黑麒悻悻地笑道。
“切,开玩笑。”雾天嗔怒:“下次别指望我救你。”
黑麒和天狼移动到矮墙前,刚翻身跳出去,一束手电灯光就照射过来,可两人早就逃走了。四人远离工厂,与其余队员在山坡下汇合。
“该动身了,这单做的漂亮。咱们赶紧炸了这下山去接应点。”猎空合上了电脑,收回到自已包里。
按下起爆器,工厂里接连冒起一团团火焰。伴随着漫天的火花和震耳的巨响,硕大的建筑化为乌有......望着如此绚丽的焰火,白狐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感叹:“要知道这场烟花的代价有多昂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