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磨损,看咱俩交情上,算了吧。”一个男人检查完飞机,对陌说道。“但是啤酒还是不能少。”
“没问题,谢了老刘。”陌和男人握了握手,从机场开走一辆他原本停在这里的吉普车。
男人名叫刘鹏坤,曾是美国海军陆战队成员,陌是他的老班长。两人交情颇深,2016年也参与了抓捕HZ的行动。退役后在莫斯科经营一家秘密机场,表面上是名为“杭建”的民办飞行公司,私下经常帮助盟友执行作战任务。这次听说陌要重新追查HZ的线索,二话不说就借出一架飞机。
11月18日,2017年 断联后8日
当地时间 下午15:48 俄罗斯 莫斯科 科洛姆纳区
“欢迎来到欧洲。”陌对白狐说道,“已经离圣彼得堡不远了,路上不出意外的话,最晚后天就能到。”
“已经八天了,”白狐掰着手指头数,“和他们断开联系一周了,如果我们先到的话,等了很久他们都不来怎么办?”
“最多只能再等十天,否则就是死了。”虽然陌也不情愿这样说,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们也不能抱什么希望,总不能到处去找他们吧。”陌戴上一副墨镜,今天的太阳光很强,似乎有什么在暗示他们。
“如果这时候又出现一辆车什么的撞上来的话可就太扯了。这些杀手就没有一些新意吗?”陌盯着驶过和即将驶过的街道口,神情有点紧张。
身边每一个人都可能来意不善。
在路上开过一会儿,逐渐远离城市。路边有一家饭店,两人打算吃点东西。
推开餐厅门,两人立即感受到浓浓的俄罗斯风情。老板留着大胡子,身材肥胖。
陌进门主动和老板打招呼,然后挑了一张靠窗的位置,这里可以看到街上。胖老板拿肚子上的围裙擦擦手,满脸热情地招呼两人。陌甚至不用翻菜单,张口就报了几个菜。老板拿小册子一一记下,粗犷地笑了两声。笑声很有亲和力,感染得两人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老板回到后厨,陌去接了两杯水。这是白狐第二次从队友口里听到流利的外语,她对各种语言十分好奇,于是问道:“陈言,你俄语学了多久啊?”
陌喝了一口水,回答她:“退役后我就来俄罗斯了,学了一年多。主要是环境感染,不抓紧学会没法生活。除了俄语,我从高中就开始学日语,以后有机会给你露一手。”
不一会老板就端上一大盘菜,陌掏出一千五百卢布递给老板。老板收下钱,笑着拍拍陌的肩。
两人享受着食物,才刚吃到一半,陌就注意到外面开来一辆保时捷,上面印有图案。
“黑手党。”陌放下勺子,拉了一把白狐。手伸向腰间。“注意点,手枪在俄罗斯是违法的。如果打起来赶紧跑。”
车停在门口,走下四个彪形大汉,手里都拿着武器。
来者不善。
后面两人拿着AKS74U短突击步枪,为首的撩开衣摆,皮带上卡着一把手枪。那人一进门就踢翻一张桌子,拿枪指着老板。口气嚣张地质问:“(俄语)那个混蛋在哪里?”
老板体宽气粗,一只手伸向柜台下去摸猎枪,嘴上丝毫不让步:“(俄语)有个混蛋刚把我的店弄得一团糟。”说罢,掏出枪朝门边的黑帮成员开了一枪。为首的黑手党恼怒不堪,一抬手就扣住扳机不松手。老板抵住枪口,背后的墙上喷满了鲜红的血。餐厅里爆发出尖叫,一群人都拥着朝门口逃散。头头后面的小弟拿起短突就朝人群扫射,不少平民都倒在枪下,血流成河。陌和白狐瞬间站起来朝剩下三个黑手党开火,一下就倒地两个,头头也身中一枪,倒在柜台后面。
白狐举枪上前,那人破口大骂:“苏卡!”
她毫不犹豫扣下扳机,子弹穿过男人的头颅,脑浆炸裂在后面的柜台边上。
“快走!”陌拉起愣愣的白狐,离开了餐厅。车辆绝尘而起,驶离城市。
“黑手党也来凑热闹,这下有意思了!”陌怒拍方向盘。
车一路向前开,没完没了的追杀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陌将车子开上马路,来到多尔戈普鲁德内市。他已经没有心思去看这是一座什么样的城市了。好不容易跑出国境线,本以为能消停一点。没想到俄罗斯黑帮也有人按捺不住悬赏的诱惑,处处对他们围追堵截。
这个时间路上本该堵车,但现在却是空空的,显得十分诡异。红灯亮起,这是危险的信号。陌踩下刹车,吉普停在十字路口前。
战斗一触即发。
枪声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街上的民众四处逃散。陌紧急倒车拐入另一条马路,几十来号人从街角里涌出来,朝吉普车全自动射击。白狐掏出手枪反击,陌快速将车驶离街道,试图甩开敌人。
一发火箭弹窜到轮胎底下爆炸,整辆车腾空翻起,滚到路边的一座设施里。
陌拼命爬出车,又把白狐拉出来。他们这才发现一件大为惊嚇的事——他们掉在一座学校门口!正门上挂有一张横幅,今天是返校日。而学生们才刚刚放学!黑帮已经围住路口,疯狂扫射。周围不断有民众逃命时倒下。这种场面他们都未曾设想,更不曾见过。但前面必定是死路,陌只能强忍不适紧紧拉着白狐的手逃进校门。
火力处于绝对劣势,两人只能躲藏起来。
跑进一栋教学楼,几十多人紧随其后。他们看见有名教师举着灭火器冲出来,试图拖住敌人,却被无情地开枪索命。她的背后是整个教室的学生。黑帮冲进教室,里面传来枪声和撕心裂肺的尖叫...
白狐情绪崩溃了,不顾一切地就要冲上去。陌死死抱住她,把她拉回了拐角。两人逃到顶楼储物室里,通过一扇小窗往下观察。白狐挤在陌身上,因为恐惧而不停发抖。即使陌也是心跳加快很多,也还是尽量抱紧她一些。
广播里传来声音,黑帮要二人自已走出来,否则就以杀害平民威胁。不论他们怎样哀求,换来的只是一颗用来终结生命的子弹。
白狐的眼眶哭得通红,陌捂住白狐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她紧紧抓住他的手。不停掉泪。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冲出去把黑手党全干掉。
“FSB很快就到了,再坚持会...”陌轻声在她耳边呢喃。她闭上眼点点头,泪珠还是簌簌的流。从小窗里能看到操场上的几十个黑手党。他们拉着学生要挟。其中一人见他们迟迟不现身,从腰间抽出一把刀。那人把刀放在一个男孩的脖子上,这个可怜的男孩使劲挣扎,可力气怎会大过全身肌肉的杀手。
刀刃抹过,男孩就不再挣扎,静静趴在地上。刃锋染成血红,杀手把刀在男孩的衣服上擦了擦。男孩的身下漫出一大滩血。
白狐已经彻底破防了,缩在陌的怀里,眼泪已经把陌的衣服浸湿一大片。
另一个学生突然站起来,朝一旁跑开。这是个金发碧眼的女孩。天真的她以为能逃离这恐怖的地方,冷血的杀手一枪打中女孩的膝盖。软骨碎裂的声音十分清晰,女孩哭着,艰难地在地上爬行。杀手悠悠闲闲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抓起女孩的头发往地上用力撞击,场面一度失控,无法直视。最后杀手将尸体斩首,血流成河。
“我操你妈......”陌早已咬紧牙关,那个杀手的脸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记忆里,成为他最痛苦的回忆。“老子一定把这帮狗日的王八蛋全杀了...”陌捏紧拳头,泪水也终于掉了出来。
街上响起警笛声,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包围了学校。两支特警队冲进校园,和黑帮交火。
“快走,警察来了..”陌搀扶着白狐走下台阶,从一道后门跑出校园。
当地时间 傍晚23:57 洛布尼亚市
陌和白狐随便找了一个住宿的地方安顿下来,一进屋,陌就脱掉衣服冲进淋浴间,打开水龙头。让冰凉刺骨的水流冲刷脸颊。比起寒冷,因愤怒和恐惧的发抖更加剧烈。
大概十多分钟,陌关上水龙头。双手撑在墙上,又握拳发愤猛击墙砖。他紧闭双眼,胸腔里满是复仇的怒火。他突然想起外面还有一个同样受到刺激的女人,她似乎更不好受。
白狐窝在被子里,拿枕头捂住脑袋,只是一直在哭泣。
深夜,外面下起大雨,陌侧躺在沙发上。晚上的旅店没剩下几间房,唯一能住两个人的只有这间大床房了。陌自觉地在沙发睡下,白狐躺在不太软的床垫上盖着被子一动不动,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至少陌一点也睡不着。雨下着下着就飘了两滴进来,正好不偏不倚砸在陌的脸上,随后风也往里猛灌。陌冷得打了个寒颤,爬起来走到窗边把那一小扇窗户关严实,然后拉上薄纱窗帘。
回头正好看见白狐的脸,她也侧身躺着望向外面,双眼无神。看到她空洞的眼窝,一股不忍直击陌的内心。陌放轻脚步走到柜台边上,用水壶接了水,等着水壶烧开。房间里安静地可怕,连陌的动作都刻意的没有声音。外面的雨下得更加用力,终究是被挡在了外面,渐渐的,水沸腾的声音变成了房间里最明显的声音。陌没注意到,背对着他的白狐已经从眼角划过了一串泪珠。
叮———
水烧开了,电热水壶猝不及防地响了一声,陌倒了些热水,缓缓走到白狐面前摆在床头柜上。白狐的目光转向了陌,盯着他的两只眼睛,随即敏锐地躲开。又沉静了会儿过后,白狐坐起来靠在床头边,伸手去拿那杯已经晾得有些凉了的热水。这水也是这房间里最有温度的东西了,白狐把它似珍宝般捧在手掌心里,递到嘴边用唇尖一点点呡水。热水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发自内里的一股暖意直上心头,热乎的气从胸腹传到四肢,最后涌到大脑的位置。不知怎的,这杯水真的给了白狐一点安慰,暂时让她安定下来。见到白狐的脸上稍微舒缓开,陌才放心地躺回到沙发上,准备入睡。
“………陈言…”
陌突然意识到是有人在叫他,回过头一看,白狐躺在床上看着他。
他回复道:“嗯……怎么了。”
“你睡上来吧……让你在那边怪不好意思的。”
白狐往旁边挪了挪位置,示意陌躺上来。陌本想着严词拒绝,但在白狐的再三重复下,他抱起自已的被子走到了床边。要说这个男人此时此刻没在想些什么的话,那纯粹是扯淡。要知道陈言从出生开始就是个母胎单身,活了二十七年连女孩的手都没牵过,某岛国盛产的动作片倒是观摩过不少。现在却要躺在一个身材颜值都在线的花季少女身旁,困难程度不亚于拆一颗只剩几秒倒计时的炸弹。从坐上床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全身都立起来鸡皮疙瘩,毛孔发麻,不停地打摆子。柔顺的床单下就像有针尖在扎着他,心脏也跳动的极快。
或许是听到了陌无比剧烈的心跳声,毕竟房间里实在是太安静了。白狐往边上靠了靠,再在两人中间放了块枕头。她不是担心陌会对她做些什么,而是发现了他极不自在的样子,或许这样能让他安点心。毕竟她也没想到他的反应竟会如此剧烈。
到了后半夜,就会发现一个极为有趣的现象:明明还算宽大的床,两个人却一个一个挨在最边上,稍一翻身就会掉下去的那种。他们中间至少还可以睡下第三个人,陌那颗大男孩的内心里一直构想的事情,始终都没有发生。即使他们因为路途的艰险而睡眠很浅,却有效地缓解了身心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