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喜怒不形于色的林景行,在那天下午失控了。转手把工作交给特助,立马赶往医院。
电话里断断续续,直到别人将她的电话接起,他才知道妹妹出车祸了……
医院里,林曈曦因为侧方来车冲撞,撞到了头昏迷了,风尘仆仆赶来的林景行在病房门口抓心挠肝,惴惴不安。
他不敢想象,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可怎么办,爸爸妈妈可怎么办,失去她的滋味他们已经承受过了,他们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林景行有些颓然地在椅子上,双手撑在膝盖上,捂着额头。他没有告诉家里人,他不敢……
不一会儿,医生出来了,几乎是本能的,箭步向前,吊着的心越来越紧张。
“病人是因为冲撞受刺激才出现的晕厥的情况,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等她醒来了就好。还好没什么其他外伤,但是她已经怀孕了,胎儿已经5周了,还需要再留院观察两天,看看是否有影响胎儿。”
为首的老医生细细说道。听到林曈曦没事,林景行的心一下子从嗓子眼儿落到了肚子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但是!她竟然怀孕了!他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想到粟家那臭小子他就绷紧了牙齿,握紧拳头!他真要扒了他的皮不可!
待医生走后,他走进了病房。她小小的身子,睡在病床上。面容苍白而憔悴,他径直坐到病床边,伸出手轻抚着她的脸,仔细地看着他们家宝贝得不行的妹妹,如鲠在喉。
接下来,是林曈曦一直昏睡,漫长的昏睡。
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是她刚刚来到于家的情景。
于妈妈对她疼爱有加,方方面面,无微不至。一向话很少的于爸爸为了拉近她和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时常逗她,和她谈心。
她从一开始的不开口说话,到慢慢无话不谈,慢慢信赖,慢慢依赖。她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他们,那她的结局会是怎样?那时候的她,记忆零碎,记不起在来到于家之前的任何事儿了。
天旋地转间,她又看到了高二于爸爸于妈妈车祸那一天。她和于毅阳都是在学校寄宿的,等到警察打电话到学校,班主任通知他们到医院的时候,爸爸的身体都凉了,妈妈最后只是抓着她的手,看着她流泪,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在这长长的梦里,她看到了他们老城区的家,回家的那条路,被磨得发亮的石板路,整整齐齐的青灰墙,三角梅花架……还有隔壁学校种的大片大片的凤凰树和大紫薇花,听妈妈说,是学校老师为讨个好寓意,因为每年的六月高考时节,正是凤凰花和紫薇花盛开之时,大红大紫。
梦里,头七过后的的那一天晚上,白天的炎热暑气刚刚退去,夜风习习,带着凤凰花和紫薇花淡淡的香气,于毅阳背着她在往回家走,两个很单薄的背影,慢慢地融成一个,渐行渐远。
“以后你不开心的时候就叫我哥哥。我不开心的时候就叫你姐姐。”后来,这就成了他们之间的约定,回家的那一路,她一直在他背上。
梦里的于毅阳,背着她的身影这么的真实。此时的她太难受了,所以一直唤着“哥哥”。
坐在床边的以为是在叫他,一直在见她:“贝贝!哥哥在这儿!”
“哥!哥!我要回家,你带我回家!”
林景行听她叫的难受,手足无措。
“贝贝,没事儿,哥在这儿。贝贝,哥哥在这儿,一直在。”林景行以为是在叫他,此时紧紧的握住林曈曦的手,不断地在安慰她。
这波动,让他很担心。医生说她是在睡觉,睡一觉就好了。此时夜已经深了,楼下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行人走路的声音,零零碎碎,此时的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林景行在她床边坐了一夜。
东方鱼肚白,林曈曦眼皮眨了眨,像千斤重,她动了动手指,然后猛地张开眼睛,看到刺眼的阳光,天亮了。
她怔怔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昨夜的梦,那么真实,好似她和于毅阳还在海城。睁眼看,这是医院的病房,宽敞明亮,扑鼻的消毒水味儿,没有梦里的花香,窗外没有凤凰树紫薇花。
她动了动,想站起来,活动身心,舒展了一下腰颈。听到护士的声音,“先生,病人醒了。”
刚刚眯过去的林景行瞬间清醒。他忙起身问林曈曦怎么样了,有没有感觉好些。
林曈曦恍然,他应该在这里一夜了。医院依旧人来人往,因为是早上,所以人很多。
“贝贝,你怀孕了……”林景行不是在询问。
问她的时候还在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后知后觉,她慌乱地想摸自已的小腹,确保孩子有没有事。
“放心,孩子没事儿。”
“是她的?”他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哥,能不能,不要先告诉爸妈,我现在暂时也不想让他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已经五周了,很难瞒下去,迟早被发现。
“哥……”她没有回复他。只是用满含热泪的眼睛看着他,透过她的眼睛,他能读出她的煎熬。
“这几天,你搬去我儿。我让阿姨照顾你。”她那儿,一定是住不了的了。又不能回家。
“嗯。”林曈曦同意。
“你怎么弄的,脸上还有印,怎么头上有伤,脸上也有伤。”正准备开会的时间,他不明白她要去哪里,还发生了这些事儿。
林曈曦不敢告诉林景行她和粟逸远去看他爷爷奶奶,然后还在他爷爷奶奶那儿,被粟逸远的姑姑打了。这要说出去,还不知道林景行生气之下会做出什么事儿,但是,她代表的不仅是她自已一个人,还是整个泰和,粟芷清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她找麻烦,必须得让她看见泰和的态度。
“哥,粟芷清和陈三家女儿什么关系?”她故意问。
“丽铂和鼎城?”林景行好一会儿才想到这两个人是谁。
“我不太清楚这些。回去问一下梁特助。”
“……”她语塞。
“怎么了?突然问起这两个人?”
林曈曦指了指自已的脸颊,激动地说:“她们弄的。最近是不是要看黄历再出门,总碰见他们,还给我找麻烦……”
“什么?他们打你了?”林景行愠怒。
“这是粟芷清打的,陈欣恬上次推了我!”她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在告状。
“怎么现在才说?”
“我……”应该是车祸的缘故,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更难受了。
林景行看她这般模样,难受又生气。
助理送饭过来,林曈曦在喝粥,林景行出去接电话。
“梁特助,你帮我去查一下丽铂的粟芷清和鼎诚的陈欣恬到底什么联系?另外,推掉和这两家的合作关系,有商竞尽量干扰。”窗边的林景行镇定自若地说。
刚想走回病房,突然迎面撞来一个女孩子,很清秀的一张脸。
只见那女生匆匆忙忙,很不好意地低头给她道歉:“不好意思,对不起……”
等到抬头看清他的脸时,慌乱地叫了声:“哥哥……”
“……”这一声把林景行干懵了,心脏都慢跳了半拍,她可只有一个妹妹。
叫他疑惑,她才急忙解释:“你是曦曦哥哥!我是蔡远馨,我过来看曦曦的。”
怪不得眼熟。林景行把把她带到林曈曦的病房,两个女生瞬间就叽叽喳喳,林曈曦脸上全然没了刚刚的愁色。
他抱着手臂,倚在旁边的墙壁上。
“过几天我们一起去锦城!”
“啊,你现在这样能去吗?”蔡远馨担心。
“没事儿,我是吓晕的。再说了,我哥也去!”她意味深长地对蔡远馨说。
然后转头看粟逸远:“哥!快过来,我们谈谈去锦城的事儿!”
听到这个林景行也去这个消息,蔡远馨的心里乐开了花,但是又必须得抑制住,不能太明显,怕露馅。
三个人在病房里叽叽喳喳,林景行更多的是在一旁听她们俩说。
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林曈曦没有看手机,没有理粟逸远。
粟逸远没有见她的消息回复,他以为她是生气了。
下午回老宅吃饭。粟正生,王素珍早就在家里等他。
饭桌上,一家三口,倒是像是缺了点什么。
“阿远,你姑姑说你和大学那个女朋友和好了……”
闻言,正在吃饭的粟正生看了看粟逸远,但也不说话。
“嗯。”他不否认。
“人姑娘挺不错的……”
“妈。”粟逸远打断她。
“陈特助告诉我的。”王素珍的眼神似乎在告诉他“难道你不知道陈陆告诉过我?”
“人优秀,又漂亮……”
“妈,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希望你赶紧结婚,生孩子,让我和你爸爸有点活儿干,不然我们都老了。”
这回答倒是出乎粟逸远的意料。他拧眉,看着王素珍。
“在一起了就好好对人家姑娘。”一旁的粟正生开口。
“我自已的事儿我有数。”粟逸远吃饭,不再继续谈这个话题。
“阿远……”王素珍还想在继续说什么,但被粟逸远接下来的话堵住了口。
“中午姑姑把她给打了。”粟逸远不耐烦,放下碗筷,站起身来,就想走:“我吃饱了……”
粟正生把筷子放桌上,正色道:“胡闹!你坐下来好好说。”
“就是就是,我们现在是和你好好商量,阿远,你已经好久没回过家里来了……”看着剑拔弩张的父子,王素珍出来调和。
他继续坐下来,慢慢地说:“我自已感情的事我清楚。不麻烦你们替我担忧。”
“阿远,我们现在不是在问你吗?”
“妈妈,你当年不知道姑姑做的那些事吗?你还是冷眼旁观让它发生了。”
“你在跟你妈妈说话。”粟正生大声说道。
“好,那没事了。”粟逸远把头摆向下一边。
缓和了一会儿,继续说:“中午我们和爷爷奶奶吃饭。你们知道的,他们在海城就认识了。”
粟正生和王素珍惊讶,他们不知道林曈曦已经见过了他们。
“后面姑姑也来了。本来吃的好好的,我们准备走了,我去和爷爷奶奶说会儿话,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姑姑打了她一巴掌。”
“我的女朋友,在我爷爷奶奶家被我姑姑打了……”
“于情,我是心痛的,但我又不能对我的长辈怎么样。但是,如果接下来泰和对他们丽铂怎么样,利天绝不会表示有任何的表示。”
“这是我最后的底线。”粟逸远坚决。
粟逸远说完就走了,饭也不吃。粟家父母知道,他们这个儿子一旦做了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从小就是个小霸王,蛮横张扬惯了。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粟芷清竟然做到了这个地步。
没法,只能连夜去往乌衣胡同。
八点了,粟战和阮元英还在客厅看电视。
他们一进门,就迫不及待问:“爸,妈。今天阿远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哼!”
粟战听到这话脾气就上来了,直把自已的拐杖丢出去了,一脸怒气。
一旁的阮元英问:“阿远和你们说了?”
“前两天听他的特助说他要带女朋友过来吃饭的。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愿意主动回来。但是下午却自已来了,黑着一张脸……”
粟正生打断:“芷清到底是干什么了?”
阮元英复述:“那天吃饭挺开心的。世泽也在。都要回去了,阿远跟你爸爸在书房说事。小姑娘在门口等他,不知怎的,芷清在门口就把人小姑娘打了,还愣是一声不吭。我在厨房,管家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这个芷清!大学的时候,就背着我们去找人家小姑娘让她和阿远分手了!”王素珍这才把五年前的事说出来。
“他想干什么?”粟正生是真生气了,他自已妹妹的脾气,他知道。父母当年没有空,寄养在了保姆家,长大了才接回来,家里人对她一直觉得亏欠,所以总是任由她为所欲为,没想到现在已经过分到了这个地步。
“那现在,可怎么办?”阮元英心急。
“好了!就随便孩子们吧,阿远他会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