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曈曦和蔡远馨逛了半天,逛了很久,最后两个人都累趴了。她今天没有开车,和家里打了招呼,最后让蔡远馨送她回公寓。
今晚一直和蔡远馨在一起,她也不好去药店买验 孕棒,回到公寓,想到今天脑子里蹦出来的想法,坐立不安。
这个点,也不能叫助理程敏去给她买。她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奈何,只能某团买药。
她抚着小腹,在落地窗前坐下,一直思绪混乱的她现在终于能安静下来。
以往雷厉风行的她,在遇到粟逸远之后,就变得犹豫不决摇摆不定。她不是对他没有感觉,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该怎么继续,或者是开始。
在五年前回到林家的时候,给她的冲击就不是一下子就能平息的。那年,昏迷了很久的她终于清醒,过去碎片模糊的记忆终于清晰,她本无法接受,也不想回林家的。
是于毅阳。从锦城风尘仆仆赶来的于毅阳,把她抱在怀里,紧紧的抱着。
林曈曦一直说:“阿弟,带我回家,我要回家。我不想在这儿……”
她在他的怀里,哭得天昏地暗。和白天清醒时对林景行的是不一样的。
十一岁到二十一岁。林曈曦和于毅阳一起成长,于家父母离世后的几年,他们俩相依为命,那种情意,丝毫不亚于甚至是超过了林曈曦和林景行的,
“姐,你该回去的。那才是真正属于你的……”也是那一天,于毅阳对她坦白。
其实于家父母早就知道了她身份不简单,但是当年报警以后不了了之,就一直顺理成章地把她留在于家。弥补于家真正女儿已经离世的空缺。其实他知道,如果当初于家主动一些,她不至于真的那么久找不到自已的回忆,回不了家,林家不至于那么久找不到自已的孩子的。
于家父母出车祸那天,母亲弥留之际,告诉他一定要好好对姐姐。
是的,于家父母对林曈曦的疼爱,远胜于血脉。其中,还包含了无限的亏欠。
那天,他们敞开聊了一夜。林景行也就在门外靠了一夜。她最后还是听于毅阳的,回了林家。
回是回来了,可总有距离感,说不上来的距离感。十年。
中间相差了十年,怎么会可能如初呢?
叮咚!门铃响了,打断了林曈曦的思绪。
应该是买的东西到了,她起身去开门。
她打开纸袋子,拿出了里面的验孕棒。她害怕知道结果,可又不能不去测试。
她把盒子紧紧捏在手里。脑海里浮现了粟逸远的脸。
他们,怎么会到今天这一步呢?
如果当初,她没有出车祸。如果当初,她按照他的规划,顺理成章地去留学,那么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呢?
她无解。
想到他,她马上拿起手边的手机,打开微信,点开了粟逸远。
头像是一支钢笔。她点开他的朋友圈,果然,是空白的。
当年他也是无比反感在社交平台上发布动态。现在,也一样。
她看着手中的盒子,思绪飘远,或许,真的没这么巧。
“粟小狗”
鬼使神差,她还是不自觉地给他发了消息。
中午和顾恒打了高尔夫,下午又参加了几个远程会议。处理完手头的事,粟逸远本想找林曈曦吃饭,但想到上午刚见面,再找她他害怕会更加被她排斥。
他现在是小心翼翼,握紧了怕她逃,放松了怕她不见了。
只能驱车到她楼下,他纠结着,也在盘算着,计划着。
从小到大,他的每一步都如此的顺利,想要的下一步,往往是得到。和她在一起的那些年,才是有意义的。
他翻了翻车上,找出了烟盒,握在手里,却停了下来。
他以前不抽烟的。她也不喜欢他抽烟。
思来想去,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拿起了烟盒下车,靠在车旁,沉思着,背影料峭,手里夹着的烟在秋风中,微弱的火光若隐若现。路灯蒙黄蒙黄的光芒,覆在地上,打在他身上,慢慢晕开,此情此景,好不落寞。
吞云吐雾间,他自嘲地笑了。
他在数亿金额的投资决策前,眉头也不会皱一下。此刻却在一个女孩的楼下,迟疑不前。靠得太近,太快,怕她又再躲。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她那双一直清澄的眼睛,那双沉淀了许多东西还一直保持着清澈的眼睛。
他也疑惑,也在踯躅,他们之间,该是什么样的故事。此刻,他竟不敢轻易接近。
思忖间,手边的手机弹出了她的信息。
“粟小狗”。
……
她已经太久没有这样叫他了。
“蠢兔子,我在。”
他们之间的距离,除了时间,他不认为还有太多的阻隔。他的父母,向来开明,明明没有很难搞,也不会是阻碍。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反而是姑姑插了一脚,在那边出了问题。
他过去总觉得她懂她。重逢之后,他还是在多次的摇摆不定后自负地肯定:他还是懂她的。
直到这两天,他终于顿悟,他们分离了五年,根本不知道她的经历。他一直都被重逢的喜悦和失而复得的惊喜冲昏了头脑。
他忽略了即使是过去如胶似漆的学生时代,她对自已的过往也是很少提及。
他向来如此,享受惯了别人的付出,在自已的爱情中,无形中也忘记了自已也应该是付出的那一方了。
思及此,他伸手抚了抚额头。
“想吃螺蛳粉了。”她回复了消息。她还是这个毛病,明明不能吃辣,但是又菜又瘾。
“下楼,带你去吃。”
林曈曦疑惑,以为他在开玩笑。
“起风了,穿好衣服就下来。我就在楼下。”
看见手机弹出来的消息,林曈曦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趿上拖鞋,在衣帽间拿了一件外套就下去。
已经不早了,夜晚的风卷起她的发梢。
行至大门,看见他颀长的身影靠在车上。额前的发因着这晚风,轻微的凌乱。
她向他一路小跑去。
在靠近的那一刹那,她抓紧他的衣角,小喘着。
“慢点儿”。
他扶着她的小臂,然后给她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然后迅速利落地坐到驾驶座上。
意料之中的,两个人陷入沉默,车内无声,一片寂静。
夜幕之下,车外是满城的喧嚣,在这个偌大的城市,有人哭泣,有人大笑,有人重获希望,有人失去希望绝望……霓虹供起欲望的都市,一幕一幕地放映着人间百态。林曈曦恍惚,望着车外发呆。
粟逸远开着车,偶尔转头过来看她。
她精致的脸庞在车外忽明忽暗的霓虹映照下,若隐若现,格外动人。
林曈曦看窗外看得出神。她和粟逸远一样,一直都是偏执的人。这些年来,她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只是习惯,就比如螺蛳粉,不过是学生时代的回忆。
习惯了什么东西就会很偏执,并且一直持续着这个习惯。已经是深秋了,北城的天气已经冷得不行了。她心想,海城现在一定还是很热,虽然和新城差很多,但是她们居住的那个小海城四季也是极其不分明,似乎是只有冬夏两季,海城的冬天,在北城面前,秋天都不是……
她转头看了看正在开车的粟逸远,又快速看向窗外。窗外的景色,不断地往后,明明暗暗的影子像时间的手一样拂过他们的脸庞。
时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千千万万的人在它的身后不停地追逐着,有人斗志昂扬,有人得过且过,有人频频回首,也有人心灰意冷、放弃追逐……林曈曦迷惑,自已是当中的哪种呢?
她对她这戏剧性的几年是耿耿于怀的,曾经满怀希望,最后都在时间的摧残下全数落空,一片枉然。
黑色的库里南在一条小巷巷口停下来,两个人一起下车。对于北城,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这个城市,前卫时尚,日新月异,一天都足够让它翻天覆地,更何况五年呢?
他带她走到小巷深处的一家店面前,很小很小的店,农家小院似的,简单质朴,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是一家小餐馆。一走进来,引入眼帘的旧木板门,脚下是有年头被磨得发亮的青石台阶,四周被篱笆围着,总体看,颇有江南小城的韵味儿。
粟逸远这种贵公子,记忆里他一直是崇尚享受,龟毛又挑剔,就算是过去,也只会和她一起去这样的店。现在居然会来这种小街小巷里吃饭。
她跟着他一直往里走,只见篱笆围着的小院,零散地摆着几张方桌,错落却不凌乱。这样的深巷小店,肯定很少人能找到,做的大多都是熟客的生意。此时已经很晚了,客人不是很多,大家都很随意。
粟逸远一看就是常客,对这里门清,单子都不用看就把菜点了。
粟逸远坐在她对面,食指敲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低头吹着茶水,自顾自说道:“你大四的时候我发现了这里,一直想带你来的,没想到后来一直没机会。”
粟逸远点了螺蛳粉,微辣,兼顾两个人的口味。他们都不是很能吃辣的人,她上瘾想吃,他就陪着。
即使是微辣,两个人还是吃得额头上冒出了汗,红光满面。粟逸远是北城人,吃不惯辣口味,不一会儿,辣得嘴上直嗦气。林曈曦则是小口小口慢慢吃,但也还是觉得辣。
眼前冒烟的螺蛳粉又辣又烫,可他们却停不下来。似乎是回到了久远的学生时代。
看到他冒汗了,林曈曦抽了纸巾,摊开又叠好,递给粟逸远。粟逸远接了过来,在额头上擦了几下。
林曈曦看不过去,又拿出纸巾,摊开又叠好,帮他擦了一下。粟逸远先是愣了愣,接着扭头笑起来。
这才是他们应该的样子。
在海城那短暂的一年,他也会陪着她去吃街角的螺蛳粉,每次她吃东西总是慢条斯理的,右手用筷子把粉卷了卷,然后左手用汤匙接着,小口小口的吃。
她是小鸟胃,吃的不多,但总是馋,每次想吃的东西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
每次都是他接着。他总是习惯了接下她的东西,然后全部吃掉。
终于把粉吃完,两个人脸上都红扑扑的,毫无意外的,身上也是一身螺蛳粉味儿。刚开始的时候他也很排斥,最后拗不过她,索性就随了她,没想到,最后也成了习惯。
两个人出了餐馆门,开始往巷口方向走。深秋的夜晚是如此的清寂,已经是很冷了,路上行人寥寥,夜空空洞深邃。
他们两人一起走在小道上,好像情侣。
“一起走走吧……”粟逸远说。
林曈曦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儿是老城区,旧巷子。我爷爷奶奶很喜欢,因为装饰和他们以前乡下一样。深深的小巷子,被磨得发亮有年代感的青石板,古朴的青灰墙,简单的木板门……这样的生活,宁静祥和,我还挺羡慕老板的。”
两个人并肩走着,林曈曦双手插在口袋里,不知该放哪儿,放在外面,局促得走路的姿势都忘了,也在害怕他牵自已的手……
拧巴。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做啊……
夜风徐徐,拂到脸上,吹过耳畔,兴许是螺蛳粉暖身的关系,竟觉得深秋夜晚的风有春天的和煦,竟没这么冷了。
两个人走得有些远了,江边水面倒映霓虹,两个人都忍不住停下了步子,靠着江边的栏杆,看着这路灯的照耀下,一大一小的身影,相得益彰,和谐美好,美得好像在梦境里。
林曈曦从口袋中抽出手,双肘撑在栏杆上,双手交叠,她看着手指,若有所思。
站在一旁的粟逸远,看着此时的她,眉头稍紧,忍不住问她:“想什么呢?”
林曈曦转过身,看着他,夜幕下的他,像是加了滤镜,和以往不同。他看着她微笑着,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她失了神,继续抬头看向他,此刻他的眸光温柔似水,嘴角的的笑浅浅的挂着,她有些出神沉醉地看着,像是被他嘴角的梨涡卷了进去。
她总是会看得出了神:“没什么……”
他靠近她,伸开双臂,把她拥进怀里。
今天她只是穿了平底鞋,身高悬殊,她小小的身子,被他裹在怀里。
“宝贝,不闹了,好不好。”语气低沉,像是在恳求。
“粟逸远,你说,这几年,咱们都有什么变化啊……”她不解风情地转移话题。
“……”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耀眼。可当我们再次重逢的时候,我却觉得无比的陌生。你威胁人的样子,你妥协的样子,你吃东西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大学时的我们……但恍惚中,还是清醒地感觉到,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曦曦,我还是我的,我……”
林曈曦抬头,伸手抚摸他的脸,打断他:“你的脸轮廓比过去更凌厉了,眼睛比从前更深邃,嗯……气质也更内敛了,好像都已经不再是我记忆里的人了……”
闻言,他把她抱得更紧了。他的下巴抵住她的头顶,双手环住她的身子,像是枷锁般,死死扣住。
林曈曦没有拒绝,她知道她挣脱不了,她也不想拒绝。他的身上,淡淡的清香,夹杂着刚刚抽过还带着的烟草味。
她的脸被迫贴在他的胸前,她听到了失去频率急促的心跳声,但却分不清是自已的还是粟逸远的。
“曦曦,都过去了。我们好好在一起,好好的……”他压低了声音,夹着重重的鼻音。
林曈曦一直抑制住的眼泪,还是决堤了。他的怀中,传来了她细细密密的抽噎声。她拢了拢怀抱,还是不愿放开她。她的哭声,由哽咽,抽噎,到放声哭。
林曈曦真的太累了,这两个月重逢后,每一次所有隐忍的情绪,所有的摇摆不定,所有的不良情绪,又都在此时爆发了。
听到她哭声变大,他赶忙松开她:“曦曦,是我不好,你别哭了。”他用手抚着她的脸,手足无措道。
她的眼泪,像泄了闸的洪水,止也止不住,她哭得停不下来。粟逸远手忙脚乱,他真的是怕死了她哭。
他看着她失声痛哭,满脸泪水,止不住地心疼。无比懊悔,如果他能早一点找到她,如果没有那五年,那该多好。
他低下头,用右手抚着她的脸,轻轻替她擦掉眼泪,然后慢慢往后,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左手环住她的身子,唇亦同时覆上她的唇,动作一气呵成,夺走她的全部呼吸。
林曈曦没有拒绝,她任由他吻着。
他对她来说是毒药,也是药。
许久,他才放过她的唇,停下来,弯身,脸贴着脸,大手细细摩挲她的头发,在她的耳边呢喃:“曦曦,我们和好吧……”
上次,他也是这么恳求她说“我们和好吧”。
他真的是在恳求,诚恳地祈求。
卑微地祈求她回头。
林曈曦被他拥在怀里,不得动弹。
这吻,让她的脑海里涌出很多画面,有在学生时代寝室楼下笑的很好看的他,有刚刚陪着她吃螺蛳粉的他,有上一秒双眼迷离祈求她和好的他……
她伸出双手,用力环抱她的腰,再次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安静地:“粟小狗,送我回家吧”。
听到这话,感受到腰间她双手环住他的力量,仿佛有一股劲在他腰间盘旋,然后绕着他的脊梁骨,快速旋转上升,冲到他的脑子里。
那是前所未有的喜悦。
她叫他送她回家,那他们这是不是和好了。
他用力地回抱她。
“宝贝儿,我不允许你再出尔反尔了……”
“别怕,我一直都在。”
他低沉的声音,萦绕在林曈曦耳边。
这夜,如此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