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捷羽的肉身原属于药师罗。大乔第一次认识药师罗，还不知道对方是异界人身份的时候，就误以为她是个小仙家。实际上药师罗也确实有名列封仙榜的资质。大乔电光火石之中想通了一切，立刻大叫一声：“不可能！”
难怪广覆宁可不出魔渊，也不肯放弃魔族的身份。难怪大乔亮出凰捷羽这张终极王牌，他也不为所动。
广覆他，是刻意引导大乔和毛太铭做登天台前面那一步的垫脚石吗？
“不是，他不知道。”饕餮仿佛看透了大乔的心思，低声说，“可是天道知道。”
眼前的广覆微笑着反问：“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你以为，魔祖真的只是遭人陷害才踏上堕魔之路？这里面没有一丝天意，是纯粹的简单的人为悲剧？你以为，象我这种归元在即，却幸运通过堕魔再次重生的人，单单只靠运气？你以为，为什么入掌中阵就挖出秘密，一切大彻大悟之后轻松离渊就是天意？……过往种种真的都只是巧合构筑而成的巧合？”
广覆一番话象重锤般不断捶打着大乔，她情不自禁地颤栗，象是恐惧又象是受到愤怒驱使。
“凰捷羽！”大乔指着躲在广覆身后的人，大声问：“她也感染了魔种。她是魔，你也是魔，那么你们之间又能分出谁来做仙，谁来做魔？”广覆回头看了看凰捷羽，笑容不减。
“护魂符。”
大乔如遭雷劈。
广覆的笑容里添了些狡黠的意味，他问大乔：“你怎么以为，在我知晓护魂符的功效之后会轻易把它交出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
他是什么样的人，大乔再清楚不过了。他是个表面看上去非常大义，但实际上非常自私自利的人。大乔哑着嗓子追问：“你做了什么？”
广覆哈哈一笑。“当然是从护魂符里提出一缕护魂仙气打入捷羽身体，那缕仙气能保她一年之内不会堕魔。”广覆的笑声象晨曦中跃过湖面撩起柳枝的春风般顽皮，而且轻盈婉转。他还故意重复了一遍：“一年。”
“时间足够了，对不对？”
大乔手脚冰凉，她质问：“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这个人把广覆模仿得惟妙惟肖。可是越是完美，越透露出诡异的违和感。如果真人承认这件事，承认过去所有的倾诉，包括最后放手时的那番肺腑之言，全是哄小孩的鬼话，大乔也许会生气，也许会无奈乏力，也许会想要揍他一顿狠的。但是眼前这个人说出这番话，除了让她恍然、不适之外，并没有熟悉的被背叛的感觉。
相当的陌生。无论是他说的事实，还是他这个人，都让大乔有一种“不认识他”的感觉。
“你希望我们是谁，我们就是谁。”声音从后面传来。饕餮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表情过于冷硬地瞪着大乔。他的表情也是大乔经常看见的，但是熟悉中也透出陌生而违和的味道。大乔看了看饕餮，又看了看广覆。“你们都不是真人……这里……这里是我的识海！你们是谁做出来的幻像？是什么东西胆敢在我的识海里装神弄鬼？”
黑暗中有小孩子光脚踩水，踩得啪嗒啪嗒作响，嘻嘻笑着跑开。
大乔心知肚明——她自己的地盘会变得如此陌生，是因为有外来者侵蚀的缘故。她气得牙根痒痒：竟然使用毛太铭的幻像，那个残魂、那个力魄！逮到的话立马干掉！
毛太铭、广覆、凰捷羽和饕餮异口同声道：“我们是你的选择。”
大乔毫无征兆地朝饕餮挥出一掌。掌风里裹挟着净世破魔神通。神通之力化为一支金色的脱弦光箭，朝饕餮面门疾射过去。他们距离很近，即使是饕餮也不可能从容回避。事实上，饕餮根本就没有回避。那支光箭直接穿过他的面门，毫无阻碍地消失在后方。饕餮依旧表情冷漠地瞪着大乔，问她：“选谁？”
大乔退了一步，脚下忽然绽出强光。两条小白路好象荧光粉笔在黑暗中画出来的分侧鹿犄角，一端尽头联系着毛太铭，另一端则是广覆与凰捷羽。大乔生气地开口：“还用问？我当然是选……”
饕餮打断她：“你选择广覆代替你们，还是选择你们独力完成？”
还可以这样选？大乔啼笑皆非，她下意识地往毛太铭那边看，看着看着，渐渐露出沉吟的表情。
不，为什么会有这种选择题？饕餮每次提出选择题的时候，都是一些没头没脑，简单又粗暴的选择题。但是每次的选择实际上都意味着一场极大的风暴。历经磨难的过来人——大乔不得不生出疑心。她象饕餮一样皱起眉头，严肃地打量饕餮。
为什么不自己独力完成？天道大任又不是无偿任务，甚至每个小阶段都会给人带来好处。大乔已经从中受益良多：出生，玄机保她不死；成长，气运助她披荆斩棘；现在，她进阶成为天尊、还获得了别人一辈子没听过，一听就知道很厉害会眼红的力量本源……甚至与毛太铭相遇相知这件事，她也视为天道的恩宠。长久以来天道对她盛宠不衰，几乎把她宠到忘本的状态里。
那么，为什么还有替换选择的选项？大乔警觉地瞪着广覆。
饕餮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问：“交出所有的本源？还是只交出一半本源？交出哪一半，保留哪一半？”
大乔瞪着他。饕餮误解了她的凝视，粗声粗气地道：“我是证道者，不在选项范围之内。”
大乔说：“我要知道这个选项的原因，难道天道大任在最后关头也有换人的说法吗？”这里面存有太多令人费解的悖理之处。天道大任其实是一块披着硬壳厚甲的香饽饽，谁会在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的八十难之后，把快剥干净的香饽饽推给别人去吃？这不合理。谁又愿意做别人的垫脚石？
“还是说，如果我选择把力量本源交给广覆和凰捷羽，我们四个人都可以获得最后的天道奖赏？”
饕餮紧绷的表情一缓，似乎泄出一点轻微的笑意。他缓缓摇头：“不。这是特例。”
大乔忽然感到强烈的不安。“特例？为什么会是特例？我们还缺少什么？”
一座巨大的迷宫里，通向出口的过道上紧锁着数张大门。要想打开这些门，就必须对应开启的钥匙。大乔手里的钥匙已经齐备：登天台，双力本源，玄机和同伴。还缺什么？如果她低下头检索，便会发现其中有一把缺齿钥匙——
阴阳、伴侣和仙魔对立体，这三对条件是激活并使用双力本源的基础。
缺一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