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程鍪,我的朋友都叫我阴郁的疯子。
我有个哥哥,不过他在我十三岁的时候死了。
嗯,好像是死于车祸吧。
我对于他的死亡记忆很混乱。妈妈告诉我,他是被失控的卡车撞死的,尸体支离破碎。
但是我记忆中,他的尸体是一块一块的。按照我看过的电影,他这种死法应该是被分尸了。
只有肉,没有骨头。用法医的话来说,这个凶手很专业,极有可能是个有医学生背景的专业厨师。
不过很快就结案了。肇事司机认罪了。
他被判了20年有期徒刑。他是疲劳驾驶,睡着了才撞死了我哥。
后来回忆起尸体,记忆中又变成被车撞烂的样子。
医生说,我是应激性心理障碍,接受不了哥哥的死亡,看到尸体后被吓到,所以记忆与事实相差巨大。
但是我和这个哥哥的关系,就如同路上擦肩而过的陌路人。
我在网上看见过一句话,完美诠释了我的身世:一夜激情的意外产物。
我的父亲给了我活着的权利。基本的温饱,居住地。但我并不开心。
他对我的态度不咸不淡,就像是对他手下的员工一样,不带半点父亲对自已儿子的爱。
他虽然会给我钱,但我不想向他要。他总是带着看异物的眼光看我,从未承认过我。
我,在程英五岁那年出生了。
父亲曾无数次想让妈妈打胎,直到医生说如果打胎,以后妈妈就很难再怀孕了,并且会出现很多并发症。他这才作罢。
我出生后,程英曾视我为仇人。他觉得我抢走了妈妈的爱,好几次用枕头蒙住我的脸,妄图杀掉两岁的我。不过侥幸的是,每次他以为我死了,拿开枕头后不久,我就恢复了正常,陷入沉睡。
在我出生前,他是妈妈的掌中宝,但自从怀上我后,妈妈再也不关心他了。
他开始故意做错事,考砸成绩,试图引起妈妈的注意。
这招凑效了。
妈妈很快发现自已疏忽对大儿子的爱,开始重新关注他,我们之间的恩怨暂时告一段落。
程英十二岁的时候,他发现有个弟弟是件挺值得炫耀的事,也开始知道兄弟之间的关系不对,开始弥补。只不过他明显也是一个情感白痴。
在同学面前故意和自已表现得亲密,完全不顾自已的表情不对劲。自已烦了,逃跑一样离开了他们,也没觉得自已错了。
那几年,父亲异样的眼光和他的低情商,让我愈发自闭,我宁可一个人待着。
程英十七岁那年,他放学回家的路上,被卡车撞了。
妈妈带着我去警局。虽然那天我很不想去。
父亲和妈妈都很悲伤,警察也都没有说话。除了我,我没有任何感觉,就好像死了一个路人。
不过没有人怀疑我是不是我做的。当然,这并不是我做的。
我没有控制卡车司机的能力。而且那段时间我因为极度的自闭休学在家,把自已锁在房间里,甚至几天几夜不吃饭,常常因为低血糖昏迷。
那之后,父亲看我的眼光也越来越诡异,流露出来的情感也越来越复杂。
带着愤怒和杀意,疏远又亲近。他觉得哥哥的死是因为我,是我的存在导致了哥哥的死。他有时候想弥补这段破碎的亲情,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或许,我们一家,除了妈妈,全都是情感白痴。
同学们会骂我是个没爸爸的野孩子,说我是杂种,妈妈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妈妈是父亲的原配,他们也算是日久生情。但是我并不想承认这个男人是我爸爸。
我打了他们。对,眼眶肿了,鼻子流血,牙龈生疼的那种。不过我也好不到哪去,被四个男生围殴,全身都是淤青。
我们被叫了家长。
父亲是被妈妈硬从公司里拉出来的。
老师是个混蛋。
“程先生,你儿子把他们打了,这件事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其实要我说就别办。我顶多给他们打出血,他们对着我可是拳打脚踢,背上的淤青面积可不小。不过我的性格不喜欢说话,也习惯沉默。
“嗯。”父亲吐出一个字,算是表态了。
“你就是这个野种的妈?果然是个婊子,什么样的人生怎么样的种。”班主任又看了看妈妈,轻蔑地侮辱着。
父亲伸手就是一巴掌,班主任的头歪了。
我抄起桌上的玻璃杯就往她头上砸。杯子挺结实的,砸了四下才碎。
妈妈揪着她的衣领,疯狂抽打。“你说我儿子是什么?杂种?老娘是程然原配。你他妈又是个什么为老不尊的东西?”
“我老婆是婊子?我们他妈结婚二十多年了,什么时候有过第三个人?”
“你骂谁呐?你他妈睡过几个男人才有了现在的地位?你他妈也有资格说吗?”
我和父亲罕见地达成一致,虽然目的各不相同。
学校领导起码是个正常人,开除了挑衅我的人和班主任。
孙虹,这个老女人,年轻的时候上过不少男人的床,现在的老公也是逼走原配后才有的。结婚后,还上过很多教育局领导的床,才在学校坐稳了这个特级教师的位子。因为这件事,教育局内部被大换血。
不过妈妈还是主动提了退学申请。我在转到现在的学校后,心理才算是稳定下来。我也终于是找到了朋友。元佑安,这个比我还小几岁的人,总能团结起一批又一批人。正是有了他们,我的自闭症好了很多。虽然,我和父亲之间的关系还是不怎么样。
那年,他十七,我十三。现在,我十七了,他还是十七。
他的尸体却成了我的梦魇。他的死,疑点太多了。
被车撞飞的尸体,再怎么碎,怎么会没有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