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吃完早点,我便带着姨婆去了边城的名胜古刹寒山寺,寒山寺是全国十大名寺之一,始建于南朝萧梁代天监年间,寺庙中寒山、拾得的石刻像。
儿时,姨婆总会用寒山拾得的问答句来告诫我,我依稀记得那句:“寒山问拾得世间有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曰: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敬他,不要理他,过十年后,你且看他!”
彼时年幼的我,天真地问姨婆说:“世间弃我者,何故不反之?”当时,姨婆只是摸了摸我的头,笑着说:“日后,你就会明白了。”
陈怡是一位虔诚的佛教信徒,对于佛家的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的心境的追求。
我和姨婆完成了烧香礼佛之后,我推着轮椅带姨婆来到了寒山寺的西面,春水初涨,雪白的急流,碧绿的潭水,回旋着清波,倒映着各种景物的影子,远处的山峰上生长着许多奇形怪状的柏树,清荣峻茂。白云重重叠叠和湖面上波澜连成一片。
我指着远处的树上的黄莺和燕子衔泥筑巢说道:“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陈怡看着眼前的景色,不由感慨道:“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
我蹲在姨婆的轮椅前抬头仰望着她,我说:“姨奶奶这么喜欢这个地方,我在这里搭建一个茅屋就叫所破歌,在院子种上向日葵,姨奶奶可以院子里弹奏古琴,阅金经,无世俗的纷扰,山间四时之景,从晓雾将歇到落日与晚风,我都陪着您,朝而往,暮而归,可好?”
陈怡用手戳了一下我的额头,悠然地说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茅屋的名字应该叫好时节。”
我打趣道:“别人都是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我本来想着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想为小茅屋取名为破歌,显得茅屋特别古朴雅致,我现在一看好时节更好。”
陈怡拿出一条黑色编织绳子的平安扣吊坠挂到我的脖子上,平安扣的中间有一把铜色的钥匙。
陈怡宠溺地抚摸我的脸说:“暖丫头,这是新年礼物,愿我的暖丫头平安喜乐。”
我翻看着平安扣的吊坠正面雕刻着佛家真言,背面刻着平安喜乐。
我指中间的铜色钥匙问:“姨奶奶,这钥匙有什么用吗?”
陈怡故作神秘地说:“这是一把打开心底秘密的钥匙,你要保管好,千万别弄丢了。”
平安扣上的铜色钥匙是打开徐子航手里的鎏金珐琅嵌石榴石首饰盒的钥匙。
我听着姨婆的交代,我也慎重地保证道:“我会一直贴身带着,直到把秘密解开。”
夜幕降临,寺院的夜,恬静而悠然,一扫白天的喧嚣,一切归于静寂。我推着姨婆沿着清静优雅的长廊,来到寒山寺钟楼,倾听古刹钟声。
我坐在寺院内的长椅上陪着姨婆,听大宝殿檐角上“叮铃”的风铃声,向着远方扩散,宛如在聆听一曲动人的乐章。
一阵山风掠过,树影婆娑,皎洁的月光透过云臂弯洒在那尊巨大的香炉上,浮起层层斑驳的铜锈。
我说:“姨奶奶,天气这么冷,那过几天还下不下雪?”
陈怡抬眸看了眼前的菩提树说:“不要只盯着这个季节,错过了今冬,明年才懂得珍惜。”
我说:“姨奶奶,我非常好奇,为什么每次下雪都是我不经意的夜晚 ?”
陈怡笑着说:“因为不经意的时候人们总会错过很多真正的美丽 。”
我问:“姨奶奶,我能想象您年轻的时候,怎样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
陈怡说:“就知道嘴甜哄我开心,你就是一个鬼机灵。”
我说:“姨奶奶,我听李奶奶说,我的模样像极你年轻的时候,是不是真的?”
陈怡望着眼前娇艳清丽的面庞,面对我的追问,不急不慢地说:“暖丫头,你到底是养在我跟前,这容貌倒与我年轻时相像五六分。”
我开心地说:“遗传了姨奶奶的美貌,复制黏贴,那我也是美人胚子一枚。”
我见夜已深,怕影响了姨婆晚上休息,我就推着轮椅往回走。
李管家站在寺庙外等着我们,一看到我们俩人。
李管家说:“老陈,你也是任性,这都游玩一天,打算不回家了吗?”
我和姨婆两个人像做错事的孩子,相视一笑,我说:“李奶奶,都怪我想听寒山寺的夜半钟声,才拉着姨奶奶一起的,您别生气!”
我边说边拉着管家李奶奶的衣襟,面对我的撒娇,管家李奶奶自然一扫之前的生气模样。
李管家心软地说:“暖丫头,你总有办法让我心软了,我们回家吧。”
回到家中,陈怡把李管家叫到书房里商量一些事。
陈怡说:“老李,我心里一直有件事。”
李管家看老陈欲言又止的样子,看来这件事并不简单。
李管家说:“是关于暖丫头的吗?”
陈怡说:“是关于暖丫头的,你还记得当年的那场车祸。”
李管家心有余悸地说:“怎么能忘得了,那场车祸暖丫头和那孩子差点都没了。”
陈怡说:“如果当时暖丫头的父亲姜子城和林云霞两个人选择了暖丫头,我现在也不至于这般忧愁。”
李管家语重心长地说:“当年,也是他们两人在生意上沾染了灰色地带,要不然也不至于招惹那般亡命之徒,绑架了姜清华和暖丫头和那孩子。”
陈怡拉着李管家的手说:“当时,我早就告诫姜子城夫妻两人,不要为了利益铤而走险,一定守住底线,绝不能碰触的底线到底还是没能守住初心。”
李管家说:“我知道你是担心他们会重蹈覆辙,暖丫头无所依靠。”
陈怡忧心忡忡地说:“我近来总梦魇,夜里也睡不安稳。我总是梦见暖丫头倒在血泊里,没有任何人帮她,她就自已一个人,无助、悲伤、被遗弃的无助感一直萦绕着我,挥之不去。”
我本来温了牛奶打算给姨婆送去,我在门外听到了姨婆和李管家的谈话,我端着牛奶并没有进去,我总以为时间会掩埋这段不堪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