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合的过程,苏年几次想制止,直到刘太医拿针过火,缝上最后一针,收线,他才松了口气,抬眼看向大非,他紧皱眉头,汗珠子顺着额头留下,可依旧一声不吭,苏年跟着皱了皱眉。
“好了,要想保住这只脚,起码得一个月不能碰地,”刘太医包扎好,收拾东西,“还有腹部的伤也是,动作不要太大,外面愈合,里面也不一定愈合,外敷的药每日都要换,内服的每日要按时吃。”
“嗯,”苏年点头,“本王会注意的。”
刘太医抬眼看向苏年,笑道,“王爷,你自已也要多多休息,不然风寒又要加重了。”
王招宝微微喘气看着苏年。
“本王知道了。”苏年起身送刘太医出了房门,然后边走边道,“刘太医,他的事……”
“王爷放心,老夫明白,”刘太医可以说是苏年的专属御医,从小看着他长大,“不过,你那位朋友毕竟是乌影,在生死边缘游走的人,王爷不要过分关心才是。”
苏年抿了抿嘴,点点头,“多谢太医。”
院外,伊嬷嬷和丫鬟们端着药和补品候着,见院门打开,赶紧迎了上去,苏年命丫鬟送刘太医,如今杨仕宏一家的事已过,便让伊嬷嬷和丫鬟进来,让她们把东西放在桌上就又让她们出去了,伊嬷嬷一出院门就被福根拉到一边。
“嬷嬷嬷嬷,王爷让你进去啦?”
“嗯。”伊嬷嬷拍掉福根的手,“王爷吩咐啦,老奴现在每天都能进去,但是你不行。”
“为什么?”
伊嬷嬷有点得意,“老奴从小就伺候王爷,王爷自然离不开老奴的照顾啦。”
福根一脸郁闷,“那,王爷在里面到底干什么?他伤的重不重?”
“王爷看着倒还好,”她们进去苏年盯着呢,放下东西就让她们出去了,伊嬷嬷也不敢多问,“可能就是想自已一个人待着吧,毕竟亲眼目睹了杨大人一家惨死,哎,可怜的王爷。”
“那不是更应该让人陪着吗?”福根叹了口气,“都怪我,没保护好王爷。”
“就是,你说说你,你还有什么脸见王爷啊,还让王爷一个人自已回来。”不过那天也很奇怪,伊嬷嬷都不知道苏年回来,马车停在后门,苏年找她的时候吓了她一跳。
“那我要帮王爷找扳指嘛,”福根那天回那间房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扳指,“我有让王爷等我的。”
“哎,那件事给王爷打击一定很大,”伊嬷嬷一脸心疼,“不过我们王爷好厉害,救了那个小女娃,杨大人一家也算有后。”
苏年端着碗进了里间,在床边坐下,看了眼低垂着眼眸的大非,舀了勺药送到大非嘴边,“喝药。”
王招宝伸手想接过苏年手中的碗,被他躲开了,这才抬眼看向他。
“你手臂也有伤,”苏年挪了挪位置,更靠近大非一些,“右手还是我伤的,我喂你喝。”
王招宝抿了抿唇,张嘴喝下苏年喂过来的药。
“你不疼的吗?”苏年喂了几口,“从头到尾一声叫唤都没有。”
“习惯了。”王招宝轻声道,
苏年手一顿,微微挑眉,“呵,我还以为你变成哑巴了。”
王招宝不想说话不是不想理苏年,只是和他开口,必定少不了说杨仕宏一家的事,他不知道要怎么说,毕竟他确实是杀了他们一家,而且……那天他抱着他哭,现在想起来,很尴尬。
“又不说话?你这么乖巧的模样真是难得呢。”
王招宝白了苏年一眼,“你别一口一口喂了,把碗端过来吧。”
“不行,”苏年发现自已还挺享受照顾人的,“你忘了太医说的,喝太快会牵连你腹部的伤的。”
苏年喂完药,出去将自已的药喝了,然后端着鸡汤进来继续喂,瞄了眼依然是相貌平平模样的大非,笑道,“这是不是你真的模样?长得挺普通的嘛,之前不给我看就是因为比不上本王?自卑啊?”
“不是……这是……”王招宝一开口就被喂一勺鸡汤,“你……等……喂……”
苏年咧嘴笑了笑,才不逗他,“丑是丑了点,不过也不用担心,我又不会因为你长的丑就不和你做朋友。”
“这不是我的样子,”王招宝舔了下唇,“我戴着人皮面具呢。”
“哎,我倒希望这是你的样子,”苏年仰头喝下剩下的鸡汤,“总比戴着那个黑黑的面具好,不过不闷吗?”
“不会,这是特制的,可以戴好几个月。”
“也是,汗都能冒出来,确实透气。”苏年起身,又出去端了一碗带着撕细的鸡肉汤进来,再继续喂,两个人一人一口的将鸡肉汤吃完,“还要吃吗?”
“不吃了。”王招宝摇头,“小王爷,你去休息吧。”
“嗯,”苏年扶着大非躺下,“你也休息吧,身上那么多伤,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苏年在原本大非躺的贵妃椅上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王招宝看了会儿床顶才转头看向贵妃椅上的苏年,大概是真的累了,睡的这么快,算算时间,蛆丝毒快发作了,如果没有解药,最多坚持十天,不,他能坚持十五天,这十五天能和苏年待着,死了倒也值得,毕竟能让小王爷祖宗亲自照顾着。
又过了三天,苏年的风寒好了,又开始每天早早起来练功,杨仕宏的小女儿被柳太傅收养,事情告一段落,苏年也没禁止别人进来,伊嬷嬷和福根见到大非十分惊讶,福根说大非把宁王府当成医馆了,一受伤就来。
原本苏年并不想让福根见到大非,担心他认出他就是那天的刺客,但是那天房间昏暗,苏年旁敲侧击后,很确定福根没看清那个刺客,这才解了他的禁令。
开着的窗户能看见的不多,苏年从窗户那儿没了身影,王招宝伸了伸脖子还是看不见他,怎么伤哪儿不好,偏偏伤了腿呢,王招宝郁闷的看着窗户角落之前堆着的鹅软石,这几天连上茅房都是苏年抱着他去的,他不肯,苏年也没理会他,硬是要抱着他去茅房,所幸没要跟着他进去。
心脏猛的一抽,一丝丝熟悉的刺痛寒意自手臂蔓延开来,王招宝捂住胸口,痛苦的喘了口气,伸手拉起左手的袖子,他手臂上的伤包着纱布,从纱布下面,一条条黑色的线在他的皮肤内蔓延开。
蛆丝毒发作了,王招宝咬了咬牙,他见过没解药吃而死的乌影,他们死的时候,全身布满了黑色的线,皮肉顺着黑线齐齐的翻开,像是被人仔仔细细的切开似的。
“呃……”王招宝双眼通红,手臂的黑线像是被人拿刀沿线反复割开,心脏像是被一只长着利爪的手捏住,疼的他喘不过气来。
头一次发作不会太长,半盏茶之后,王招宝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他张嘴大口喘着气,呼吸急促,眼前一阵模糊。
“喝药啦,”福根端着熬好的药,一脸不情愿的走进来,走到床边,把碗递过去,“王爷命我看着你喝完,快点喝,我还要出去陪王爷练功呢。”
耳朵像是被堵住似的听不清,王招宝还没缓过来,看不清眼前,即使知道有人来了,他也没办法做出反应。
“你不是还要我喂你吧?”福根见大非愣愣的坐着也不接,皱眉把碗往前递了递,“想得美,快点喝吧,武功那么厉害还经常受伤。”
王招宝动了动手指,没有一丝力气,甚至话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了?”福根微微弯下身,见大非满头大汗,目光涣散,“喂?大非?”
王招宝轻微的颤了一下,耳朵瞬间通了,只是视线还模糊着,他眨了眨眼,“干什么那么大声?我又不是聋子。”
“谁让你没反应啊,”福根站起身,“赶紧喝药啦,等下凉了我还要帮你热。”
王招宝抬手,等福根将碗递给他,便仰头一口喝下,“谢谢,小王爷呢?”
“在外面练功啊,”福根接过碗,又看了看大非,“你没事吧?怎么一直流汗啊?”
“没事,”王招宝笑道,“胖子,你这么关心我啊?”
“谁关心你啊。”福根哼了一声,“我警告你啊,别……”
“别以为小王爷对我好,就赖上他,我们小王爷天真善良,有你在,我休想利用他。”王招宝接过福根的话,视线渐渐恢复,他抬头笑眯眯的看着福根,“胖子,你放心,如果我有心利用,第一件事就是教唆小王爷把你赶走。”
“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们王爷怎么可能会听你的,”福根瞪着大非,“你也不照照镜子,人丑多作怪,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哎呀,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清楚呢。”王招宝侧了侧头。
“哼,床都下不了还嚣张,你少惹我啊,现在我一只手就能对付你。”福根白了大非一眼,转身往外走。
福根离开,王招宝松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左手臂,刘太医每日都会来,如果让他看见,一定瞒不住苏年,蛆丝毒是他最不愿与苏年提及的事,就像手臂上丑陋的印记一样,他更不想让他看见他毒发时的狼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