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进了商场,彼此交流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后便直接奔向了五楼的美食区。最后,在鲜芋仙坐了下来。
依旧是像大学时一样的点单,两份鲜芋仙招牌。
“哇!简直就像大学时一样,瞬间感觉年轻了三岁呢”魏楚一边说着一边将风衣脱了下来。
“你终于舍得脱掉你不合时宜的风衣了”安莘莘咬着第一粒芋圆,嗯,果然还是和三年前一样的味道。
“你放心,我待会一起来就马上穿上,然后把你抓得紧紧的,不给你离开的机会”
“别别别,我可不想因为这个增加回头率”
“哈哈,你也知道怕啦?”魏楚笑了起来,她笑起来是真的好看,眉眼弯弯,唇畔含风,而且是微风,轻风,飘着香气的风。这样的笑倒是连这三年时光都不曾侵蚀过分毫。而此时的安莘莘却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再也不会这样单纯而无所畏惧地开心了。亦或许,是从更久之前就不会了。
她痴迷地看着魏楚,一如相处过的大学四年里的每一日一样,每个女孩都会不由自主地欣赏好看的人吧,尤其是那种能够温暖自己的好看的人。
“你别这么色眯眯地看着我,”魏楚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安莘莘的额头。
“之前的四年就这样被你盯着,那时我都要怀疑你的性取向了,要不是……”魏楚及时地往嘴里舀了一大口沙冰。
安莘莘当然知道她及时刹车的下半句话会是什么。
要不是,她后来有了男朋友。
“你回来后住在哪?”
片刻的沉默后,新的话题开启,安莘莘知道魏楚会问,所以她也选择坦然面对。
“我姨母家”
“那是见到他啦?”
“嗯”
“你现在是和江风阳在一起了吗?我看到了你在英国时发的朋友圈”
“嗯”
安莘莘记得那条朋友圈,那是在一次她陪江风阳喝醉时拍的,不知道怎么就上传了,后来也没再想着要删掉,毕竟最不该看到的人也看不到。
“真的吗?”
安莘莘抬头望着魏楚,再一次回答她:“没错”
一瞬间,安莘莘清楚地在魏楚的眼睛里看到一闪而过的失望,没错,是失望。两个彼此相爱的人却不能在一起确实很令人失望,更何况魏楚还是这段一开始就不该发生的感情的唯一见证者。只是,三年早就让一切都变了。也许不需要那些误会与隔阂也已经没有‘相爱’了。
魏楚不再说话,安莘莘也沉默了一会儿,才从嘴里断断续续地挤出一句话。
“如果能回到三年前,我不会走。可是……如果能回到八年前,我不会让自己遇见他”
虽然这是一个伪命题,但却是在异国他乡的三年,在无数无眠的深夜里安莘莘给自己的的梦境。用以麻痹,用以赎罪。
她曾假想过无数种可能,假想过,哪怕任何一个时间的节点出现了错误,一切都会像蝴蝶效应一样有无数新的、未知的可能。
可不管有多未知,哪怕换来的是更坏的下场,甚至哪怕她会消失在宇宙里,她都不希望是现在的这个结果——最坏的一个结果。
可如果,真的要改变,请从八年前就开始吧。
八年前
八年前的安莘莘十八岁,正是从紧张的高考里脱身出来,憧憬大学的年纪。可是她失败了,没错,是失败,败得一塌糊涂,败得面目全非。
至于原因,很简单,也很可笑。
因为男朋友的突然出国,颓废了好几个月然后错过了最好的复习时机。
高考结果刚出来的那三天,安莘莘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只是一直睡觉,睡到天昏地暗,睡到昼夜不分。
直到母亲蓬头垢面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才恍然明白得振作起来了。
母亲一直有病,自从父亲离开之后,母亲就病了,只是病得断断续续时好时坏。她没有想到,自己的高考失利竟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远在A市的从未见过面的姨母——母亲的妹妹,连夜赶了过来。将母亲安顿好在疗养院后,姨母对安莘莘说:“莘莘,跟我走吧,姨母会给你最好的复读环境”。
然后,她真的去了,相信了一个从未谋面过的女人,从H市到A市,从一个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到一个陌生的新环境,她答应得那样果决,像是要逃避些什么旧的过去,又像是要开始些什么新的生活。
早前在母亲清醒时候的只言片语中安莘莘其实能大概猜到姨母是嫁给了一个有钱人,一个带着儿子、比她大了很多岁的有钱人。
可是安莘莘没有想到,姨父竟然会这么有钱,她即将要住的那幢豪华别墅也只是姨父众多房产中的一小处而已。
望着眼前陌生的屋子,她开始不明白,姨母的丈夫这么有钱为何她与母亲仍是过了十几年的苦日子,是因为在避讳她们这些穷亲戚吗?可那又为何姨母会如此恰巧地出现拯救了她。她不明白,可是也没有力气深究了。
安莘莘被领到了别墅里,拥有了自己的房间,房间很大很舒服,满目都是少女般的粉嫩还有大大小小的娃娃——虽然她并不喜欢粉色,也讨厌娃娃。
她并未带行李,走得很匆忙,除了一张身份证她什么都没有,是真的决定要重新开始了呢。
所以,她向姨母提出了要学美术的要求,虽然她只有幼儿园水彩画的基础,但她还是坚持要学,其实她在很久之前就喜欢画画了,只是那个贫困且恶劣的环境让她没有精力去折腾自己的梦想,毕竟活着都很累了。
所以姨母的出现让一切都顺理成章,她也突然有了勇气决定重新活过。
姨母欣然应允,表示会为她找最好的美术老师。
那时候的安莘莘无条件地相信、依赖这个‘突然出现’的姨母,尽管记忆里没有丝毫她的影子,但却觉得果然骨血亲情才是这世上最可靠的东西。那时候的她还是外冷内热,还是固执却善良,冷漠却心软。
晚上吃饭的时候,安莘莘第一次见到叶飞涵——姨母的继子。
他24岁,还没毕业就到了自己父亲的公司实习,如今已经是公司的总经理了。他很高挑,眉目冷峻、西装笔挺,应该算是一个帅气的男人。
但安莘莘并不在意这些,她甚至都没有仔细看看这个名义上的表哥。因为短短的几分钟相处已经让她觉察到,姨母在处处讨好他,而他却不发一言,冷漠相对,甚至连一个友好的问好都没有。
真是复杂的关系,所以安莘莘不想插足,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一个寄人篱下的乖小孩。
是夜,安莘莘躺在那张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床又大又软,但并不比曾和母亲一起睡过的木板床舒服。
安莘莘又想起了母亲,她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收拾屋子,曾在废弃木柜的角落里翻到了一本旧相册,那柜子是母亲结婚时候的嫁妆,那相册是母亲年轻时候拍的。翻开相册,一张一张,有穿着明黄连衣裙的母亲,有戴着墨镜站在芦苇丛中的母亲,还有在影楼拍的,穿着夸张道具服装的母亲。无一例外,那些照片里的母亲脸上都挂着明晃晃的笑颜,那样的笑颜曾刺痛了安莘莘无数个无眠的深夜。
她曾经想过,疑惑过,父亲为何而死,母亲又为何会疯, 她找不到可以问询的人,便只能将这些疑问都埋到内心的深处、再深处。却又在每一个睡不着的夜晚挖出来反复地想。
如今,好像有可以问的人了,那便是姨母。可是她又不敢问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