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流流外婆病逝的消息时,夏良栖正在周五下班的路上,她刚刚挤上了公交,因为听不清楚陈河在电话里的声音,她便扯着嗓子说道,“你在说什么?我这边很吵。”
电话那端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夏良栖使劲地竖起耳朵倾听,这一次她终于听到了一声几乎哽咽的复述:“外婆去世了。”
夏良栖蓦然就怔在了那里。
脑海中的情绪飞速地交织着,夏良栖几乎能听到自己错乱至极的心跳声。她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手机,追问道,“你们……你和流流现在是在医院吗?”
“嗯。”陈河的声音简直快要低到了尘埃里,“流流的情况很不好,她已经半天不说话了,也不哭,就蹲在角落里……我很担心她。”
“你别急,我和肖铭这就过去。”夏良栖着急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如果现在就往火车站赶,应该还能赶上最后一班去D市的列车。
夏良栖简单地安抚了陈河几句之后,便很快挂了电话,从下一站下了车。
她知道只是电话里的安慰不论是对陈河还是对流流,效果都甚微。他们两个人现在都身处痛苦之中,只要亲自去到他们的身边,去陪伴他们,才能让他们的心稍稍有所温暖。
夏良栖快速地拨通了肖铭的电话,这一次事情紧急,她不想再瞒着肖铭自己前去。
“流流的外婆去世了。”
电话在那端被接起来,夏良栖直入主题,有些急切地说道。
“什么时候?”肖铭的声音也开始变得低沉。
“应该就是今天,我刚才接到了陈河的电话,他那么冷静的一个人说话已经哽咽了,我很担心流流……陈河说流流的状况很不好,我想现在就去D市,我想陪在她的身边。”
“好,你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找你,我陪着你一起去。”
“嗯。”夏良栖点点头。
报告了自己的位置,夏良栖站在原地等着肖铭。
不多时,肖铭打车前来,接上了夏良栖之人,出租车便一路疾驰,直奔火车站。
到了站点赶上了最后一趟去D市的火车,夏良栖挨着肖铭坐下来,很长时间都沉默着不说话。
“你这是怎么了……”肖铭担心地望着她,轻轻地将她拥入了自己的怀中,将额头抵在她的头发之上,“你知道吗,你现在简直都不像一个专业的心理学研究者。”
夏良栖叹了口气,在他的胸前闷声道,“我觉得我自己一直都不够专业,在知道自己的‘病人’难过的时候,我的情绪比他们好像还要难过。”
“那是因为你善良。”
肖铭失笑,他温柔地捏了捏夏良栖的肩膀,“因为你善良,所以你有着很强的共情能力,所以你才会因为她们的快乐而快乐,也会因为她们的难过而觉得悲伤。”
“可是一个专业的心理医师不应该是冷静的吗?”
“如果心理医师都是冷静的,不通人情的,那要如何才能体会到患者的痛苦,再对症加以治疗呢?”
肖铭的话多少对夏良栖起了安慰,她吸了吸鼻子,轻声道,“好吧,我信你了……希望你不是骗我的吧。”
“我从来都不会骗你。”
肖铭温声安抚她,“休息一会儿吧,很快就到了。”
列车一路前进,夏良栖觉得真的好漫长。
平时几个小时的车程,这一次她却觉得自己仿佛坐了一夜般。夏良栖的心中实在是惦记着流流,刚一下车她便赶紧拨通了陈河的电话。
“流流现在怎么样?”
“还是不肯说话。”
“你有没有告诉她,我来了?”夏良栖的心中曾有一丝的期望,希望自己的存在能够流流带来一些不一样的温暖。
可她没想到,陈河却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告诉她了,她仍然是不说话,眼睛里好像没有光,没有任何的情绪。”
陈河的话让夏良栖的猛地颤动了一下。
流流的抗拒性开始变得严重。起初流流的病情只是一些初级症状的情感依赖,可是现在她在强烈的刺激下,仿佛心中的一切都出现了错乱,她开始不说话,也正代表着她的情况正在往坏的方向发展着。
“我就快到了,我和肖铭已经下车了。”
夏良栖低声地,小心翼翼地说道,“陈河,你也节哀,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没有办法再左右了……”
“嗯,我明白。”陈河点点头,“我在医院等你们,外婆的后事我来处理,这两天你们帮我照看下流流,我可能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关注她。”
“嗯,好。”
夏良栖和肖铭赶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人的心情也随之变得压抑。
夏良栖拖着沉重的脚步上楼,肖铭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夏良栖的手很凉,肖铭便用自己手心的温暖温暖她,“我一直在。”
夏良栖点点头,两个人走上楼梯,来到了陈河暂时安置流流的房间。
陈河朝着他们招招手,“这件病房现在暂时没有人住,医院的人答应我让流流暂时在这里呆一会儿,你们……多替我陪陪她吧。”
说完,陈河低下头就离开了房间,夏良栖清晰地看到陈河在路过自己身边时,那双红透的双眼。
夏良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陈河走了,夏良栖将门轻轻合上,屋子里开始变得安静起来。
流流坐在空荡荡的病床上,低着头不说话,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流流,我是良栖姐姐。”
夏良栖走到流流的面前,蹲下身来,将视线平时着她。
流流听到她的名字的时候,身体好像微微地动了一下,也好像没有动。
夏良栖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纠到了一个地方,酸涩的,很难过的。
“姐姐来了,流流,你不要怕,以后还有哥哥陪你,也有姐姐,还有肖铭哥哥,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你不会孤单的,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流流乖,你要相信姐姐,好不好?”
流流仍然没有反应。
肖铭走过来,也温柔地望着她,轻轻地揉了揉流流的小脑袋,“流流如果难过,可以哭出来,哥哥和姐姐都在,我们陪着你。”
流流还是不回答。
夏良栖紧紧地咬着嘴唇,她的头慢慢地垂下去,她忽然觉得自责,自己是流流那么信赖的“心理医生姐姐”,可是她却让流流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