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良栖出了酒店往南走,很快找到了那家童装店。
因为担心流流还自己留守在酒店里,夏良栖心中一直放下不下,因此草草地挑选了一套看起来合适的童装就往回走。到了酒店,上楼抵达房门前夏良栖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带房卡了,便只好轻轻敲了敲房门。
门里面先是一阵窸窸窣窣地下床声,随后几声清脆的拖鞋声“啪嗒啪嗒”地传过来:“是良栖姐姐吗?”
夏良栖笑笑:“嗯,姐姐忘记带房卡了。”
夏良栖的话音才落,门就被打开了。流流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姐姐快进来。”
“怎么了?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夏良栖浅笑着将手中的衣服口袋递给她,温声对她道,“看看颜色款式喜不喜欢?如果不喜欢姐姐还可以拿去换。”
“喜欢。”流流小声应道,一双小手仍然紧紧地抓着夏良栖的手腕。
夏良栖这才注意到流流的似乎有些异常,她抬起右手轻轻地揉揉她的头发,“流流怎么了,是自己在酒店里害怕了吗?”
流流摇摇头。
“那是?”夏良栖怔愣。
“没什么,姐姐回来就好。”流流抿唇笑笑,拉着夏良栖的手臂到床边坐下,“姐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流流的问话让夏良栖一怔。
家?
哪里才是流流的家呢?
父亲再婚,新的家庭容不下她;母亲不在人世,只能在天上望着她;哥哥仍旧是个在外求学的学生,而现在,就连她唯一能够依赖的外婆也病在了床榻上,她哪里还有家可回呢?
夏良栖心中苦涩良久,但面对流流时却仍然艰难地扯出一抹温暖的笑容:“快了,外婆很快就会好起来,等明天咱们就去看看外婆好不好?今天你先好好休息。”
流流乖巧懂事,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让夏良栖觉得为难,而是乖乖地点点头:“好。”
安抚好流流之后,夏良栖眼底不复清明,开始慢慢变得暗淡下来。
如果流流的外婆能够好起来,余下的岁月流流尚有去处,但若是流流的外婆再也不能醒来,流流的前途将一片黑暗。夏良栖心中深刻地知晓这一真相,但她能做的又有什么呢?自己尚且是个还未毕业的孩子,她不敢夸下海口会陪伴流流一辈子,这件事终究还是要由流流的至亲来完成。
陈河。
夏良栖再次想起了这个名字。
在这之前,夏良栖一直告诫自己,在治疗好流流的心理依赖之前自己不能去寻找陈河。她不希望将流流作为自己寻找爷爷的踏板,通过靠近流流的方式去接触陈河打听线索,但是现在的情况已与之前不同,她必须要放下心中的那些担忧,哪怕陈河知道这件事以后会更加地抗拒跟她的交流,认为她是带着私心才接近流流的,她也只能这么做。
为了流流的以后考虑,夏良栖已经别无选择。
深夜,夏良栖久久不能入睡。
想到找到陈河或许并不难,只要带着流流去C市找陈河,他就一定不会避而不见。想到这儿,夏良栖做下决定,等明天一大早自己就带着流流去找陈河,有了哥哥在她的身旁,想必流流也会比现在开心许多。
长夜寂寥,漫长的一夜星辰终于退去,天空开始微微泛起了光亮的白色。
夏良栖先起了床,轻手轻脚地洗好了漱。等她从盥洗室出来发现流流还在睡,她摇摇头失笑:“小懒蛋。”
夏良栖坐在床边上,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流流红红的脸蛋:“流流,该起床了。”
流流没有动静,看上去仍旧睡得香甜。
“流流?”夏良栖将声音微微抬高。
流流仍没有回答。
夏良栖的心中忽然就咯噔一下,她探出手稍稍扯下改在孩子脖颈周围的被子,将她的整张脸都露出来,这一看不要紧,夏良栖惊得顿时呆住——孩子的脸岂是普通红色,一眼看上去便知是高烧的症状。
夏良栖赶紧将掌心覆盖在孩子的额头上,果然。
掌心的温度烫得让人心头一颤,夏良栖猛地直起身子来,她强迫着自己迅速地冷静下来,迟疑了几秒之后,夏良栖飞快地掏出手机,拨打了救护车的电话。
“流流,姐姐这就送你去医院。”
夏良栖手忙脚乱地给因为发烧几乎丧失了神智的流流穿上衣服,在等待救护车的这段时间里夏良栖不断地为流流换着覆在额头上的湿毛巾,纵然手边没有温度计等测量体温的仪器,但很快就被体温“烫”热的毛巾已然昭示着流流病情的严重性。
夏良栖很愧疚。
她觉得应该是昨天下午流流洗澡的时候自己没能及时给她换上衣服所以才导致了她的生病,或许……从更早来说,是从她错过了流流的第一通电话起,流流一个人用外婆的手机叫了救护车又跟着去医院,她还那么小,一定是因为惊吓而导致身体出现了问题。
此时此刻的夏良栖多么希望肖铭能在自己的身边,她的坚强在流流的面前只不过是强撑着的一丝意志,她也很想有人可以依赖,可以信任,可以有他在的地方,自己即便遇到再慌乱的事情也能慢慢心安下来,冷静地去处理。
夏良栖正懊恼着,门外很快响起来急促的敲门声。
夏良栖赶紧冲过去将门打开,“是医生吗?”
来人确实是医院派来的救护人员,她微微蹙着眉望里面望了望,话音很快:“孩子在里面吗?”
“在在。”夏良栖赶紧闪身给医护人员让路,然而护士却没有进门,只是有些急声道,“快,把孩子背下来,外面的电梯坏了,楼道里抬担架容易造成摔落,先把孩子背到外面再说。”
夏良栖一怔,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好的,我这就背。”
夏良栖转身刚要俯身将昏迷的流流抱起,身后忽然探出一双修长的手轻轻地扣住了她的手臂,那人掌心温暖,像是冬日里初升的朝阳,夏良栖一愣,她很快就闻到了那抹熟悉至极又渴望至极的薄荷清香。
“我来。”那人声音低沉,却有无限温柔。
夏良栖没有回头,但她知道是他。
原来,他一直都在。
都是自己太傻太傻,一路艰难却强装着镇定,却在他出现的这一刻将心中所有的坚强瞬间土崩瓦解:“肖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