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良栖赶到医院时,她想要再问一下流流所在的楼层,却发现电话已经打不通。
这个电话号是目前夏良栖和流流之间唯一的联系,按理说小姑娘应该随时拿在手上的,夏良栖心中布满了焦急和不解,她急匆匆的赶到病房楼,隐约记得流流的外婆是肺部的疾病,便赶紧拦住了一位身着白大褂的医生询问道:“请问呼吸科的病房在几层?”
医生微微怔了怔,抬手指了指身旁的电梯:“十四层。”
“谢谢。”夏良栖道了谢,便赶紧朝着电梯跑了过去。虽然下车之后夏良栖朝着自己的脚踝喷了喷能够缓解疼痛的喷剂,但此时此刻过度劳累的关节处仍然传来丝丝痛意。夏良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联系不上流流的恐惧已经充斥了她整个脑海,她喘着粗气终于挤上了人群拥挤的电梯,随后在角落处站定。
电梯里的人面容上都写着深深的倦怠,在这种地方,要么是自己来看病的病人,要么就是来看生病的亲友的人。心情压抑而沉重,夏良栖深深地叹了口气,朝着电梯管理员轻声道:“你好,麻烦去一下十四层,呼吸科病房。”
电梯管理员点点头,转身按亮了十四层的按钮。
和夏良栖面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头发半黑半白的中年男子,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夏良栖,而后忽然开口道:“你是去看呼吸科看病人吗?”
夏良栖一愣,缓慢地点点头。
“我刚从那里下来不久,去外面买了点东西回来。呼吸科病房刚才很乱,你现在去还好。”
“很乱?”夏良栖的心里咯噔一下,她凝眉望着他,“您说的很乱……是什么意思?”
“好像是呼吸科收治的一个老年病人还在重症监护室躺着,那个老人家里有一个小孩,现在没人带了,下午的时候一直是护士台的护士陪着她。后来医院里的人不放心,就联系到了孩子的父亲,让孩子的父亲把孩子接走了。”
“接走了?”夏良栖瞪大了双眼,浑身的肌肉都快僵住了,“那孩子自己呢?孩子愿意跟她的父亲走吗?”
“当然是不愿意,”男人叹了口气,“听说是孩子的父亲早就另外成家了,孩子和父亲没什么感情,看到她爸爸的时候满眼的恐惧,被带走的时候哭声整个楼道都听见了。”
“她既然不愿意,你们为什么非要别人带走她?!”夏良栖的心一下子就崩溃了,她怒目圆睁地望着男人,大脑深处的一片混沌让她一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甚至开始向着面前的男人发起了火,她咬牙颤抖道,“她本来就对这个世界有恐惧,她害怕面对任何陌生的环境,她的父亲自从出轨的那天就没有管过她的死活,你们凭什么让他带走流流?!”
男人被夏良栖忽然拔高的嗓音吓得一怔,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把这起八卦的分享“对象”搞错了,将将是撞在了枪口上。
男人有些尴尬地望着她:“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
夏良栖依旧怒气冲冲地盯着他。
她知道此事的发生跟眼前的男人无关,但是他平淡至极地用聊起八卦的语气来描述流流的痛苦时刻,她的心里就如刀割般疼痛不已。
就在这时,电梯门开了,夏良栖在人群错愕的注目中满脸怒意地走出了电梯。
到了护士站前,夏良栖通过对护士的盘问得知事情的真相确实和电梯中男人所言无二——流流被父亲带走了,且是在极端恐惧的环境下。
夏良栖觉得自己的心被一片一片撕裂开来。
“那他们有没有留下什么其他的联系方式?”夏良栖强行让自己暂时平静下来,她现在需要确认几个问题。
“嗯,留下了个手机号,是小姑娘爸爸的。”护士有些歉意地望着夏良栖,她们不是不知道小姑娘流流一直在等着一位叫做“良栖”的心理医生姐姐,但是让直系亲属带走流流的决定是病房主任下的,她们没有权利反驳,只能被迫做了这样的决定。
“谢谢,能不能麻烦你们把这个电话告诉我?我是流流的心理医生,她现在还在观察期,我必须要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护士点点头,将档案夹拿出来,随后从一旁抻出一张白纸,将流流父亲的手机号码誊写给她。
夏良栖伸手接过,顿了顿,她有些迟疑地继续问道:“麻烦再问一下,关于流流外婆现在的病情怎么样了?”
护士望着她,摇了摇头:“不太好,还没有脱离危险期。”
“那老人的住院费用呢?现在是谁在担负着?”
“流流的父亲刚才走时将住院押金补上了,暂时还够用。”
夏良栖闻言心中稍稍放下了些许,倒还算是这个男人没有摒弃所有的仁义。
“好,如果流流的外婆有了好转,或是……总之,我把我的电话号留给您,您有需要的话,及时打电话给我。”
“好的。”
护士点点头,她的心中不禁感叹,一个外人能够如此为这个家操劳,可见眼前这位姑娘的心底至善。
和护士简单道别,夏良栖坐了电梯离开了病房楼,现在夜风中拨打了流流父亲的电话。
电话倒是很快接通了,但是对方的声音却是个女人。
“你找谁?”
女人的口气不善,听起来像是心情不好。
“不好意思,我想找一下……”顿了顿,夏良栖忽然愣住了。她连流流的父亲名字都不知道,又该要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想了想,夏良栖抿了抿唇,坚定道:“我找流流。”
电话的那一端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我不认识谁叫流流。”听得出来,对方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不认识?”夏良栖微怔,她微微提高了嗓音反问道,“你怎么可能不认识?你的丈夫今天把流流从医院带走了,流流走得时候还在哭,她……”
夏良栖正说着,对面的女人竟忽然歇斯底里地蓦然喊了一句:“都说了,我不认识,你烦不烦啊?”
夏良栖猛地停住了自己的声音。
女人近乎颤抖的声音带着几许强行压制着的怒意,她寒声道:“一个不认识的人,一个陌生人,他凭什么不经我的允许就把她带回了家?既然这样,那也别怪我狠心,两个人今天都别想进这个家门,我把他们全都赶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