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不是找出幕后黑手的时候。
眼看舞台上这个节目就要结束,找人送琴弓肯定没有时间了。
以现在的状态来看,没有了乐器的夏泽语是不可能再上台了。
但是现在显然不能让夏泽言上台演奏钢琴独奏,他们选的曲子有一大段都是需要其他乐器奏响的,如果钢琴从头弹到尾,很容易崩掉,在这段里面,钢琴只在其中起到伴奏的作用。
所以他们选择的曲目必须是合奏。
“来不及了!”夏泽语心里焦急的不行。
舞台上的节目已经收尾了,夏泽语下定决心,看向夏泽言,“哥,你先上台,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我看看能不能再去找一个会其他乐器的人来顶替我,如果找不到,我一会上台吹口琴!”
夏泽语会的乐器不少,但是专一而精的只有小提琴,其他的都是平时只学了一点皮毛。
现在显然是被逼的不行,小提琴的琴弓被毁,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带着口琴上台了。
钢琴配上口琴,夏泽语已经想到学校论坛里面会怎么骂了。
更别说自己的口琴吹得不好,就比初学者好一点。
可如果她不上台,这个节目就会整段垮掉,到时候被人众嘲的就是夏泽言。
夏泽语不可能让夏泽言在学校染上这样的污点,不仅仅是因为夏泽言是夏家的继承人,更是因为夏泽言和她一起长大,一次次对她的保护和宠爱。
像夏家这样的家世背景,夏泽语看过和自己家差不多的双胎妹妹或者姐姐的生活,妹妹一定是会受委屈的。
但是夏泽言从小就护着夏泽语,为她背了不少黑锅,夏泽语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现在遇到这种事情,夏泽语分得清轻重缓急,准备拿着口琴上台吸引走骂声。
至少这样在外人看来,夏家的继承人依旧是完美的。
“道具室还有口琴吗?”
送走了夏泽言,夏泽语立刻看向道具室的女孩。
女孩连忙点头,“有的。”
说着就要去道具室拿口琴。
“等一下。”司星河挡住女孩的步子,蹙眉看向夏泽语,“准备拿口琴上台?”
她扫了一眼夏泽语的一身礼服。
无论是礼服,还是钢琴,都和口琴有着明显的违和感。
钢琴和口琴的节奏不一样,如果合奏,那一定是大师级别的演奏家才能把两种乐器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夏泽语这样上去,完全就是在留骂名。
夏泽语咬着下唇,眼底溢出焦急,“没时间了,现在找不到人和哥哥合奏,就算找到了,也是替我承担骂名。”
司星河还记得那天排练时候的曲子,闻言看向还在门口的女孩,“道具室有古琴吗?”
女孩迟疑了一下,古琴在云起高中已经很久没人弹过了,但是……
她的眼睛顿时一亮,“有!”
夏泽语看出了司星河的意思,扯住他的袖子,“不行!我自己去就行了,你没和哥哥排练过,很容易翻车的!”
她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司星河会弹古琴,在她心里,司星河现在举动无疑是在替自己背黑锅。
司星河曾经的古琴技术在大雍国可以说是她排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就连她的师父,前任国师都对她的技术叹为观止,甘拜下风。
她摸了摸夏泽语挽起的长发,安抚她的情绪,“我不会翻车的。”
“如果你不信,一会拿到古琴我可以弹一段给你听。”
眼前的少年在化妆室里面熠熠生辉,房间里面的灯光都成了陪衬,逆着光,夏泽语看不清他的脸,却能够感受到少年身上平和安定,强大无畏的情绪。
夏泽语本来焦急的心情在这瞬间放松坚定下来。
似乎只要少年在自己身边,就算是天塌了都不足为惧。
夏泽语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起,不知不觉的跟着他们去了道具室,从里面翻出了布满灰尘的古琴。
眼看女孩就要拿湿巾擦上面的灰尘,司星河连忙哭笑不得拦了下来。
这张古琴看上去放着这里很久了,没受潮都是上天眷顾。
如果再用湿巾擦一下,那自己也别弹了,直接找个口琴让夏泽语上台吹口琴吧。
她挽起袖子,拿了块干抹布,在古琴上轻轻一拂,上面的灰尘簇簇落下,整张琴瞬间变得干净如新。
司星河眼睛一亮,几下把古琴擦干净,古琴的琴身依旧修长无裂痕,表面是一层纯天然的漆,丝弦依旧十分柔韧有弹性,没有一点被腐蚀的痕迹。
漆是从漆树上萃取出来的漆,把古琴漆成了纯黑,上面用金色绘着一个锋芒毕露的苍字,而丝弦是上好的蚕丝,整张古琴完美的仿佛是一个艺术品。
司星河看着这把古琴,微微怔愣,轻轻的摸了摸上面的丝弦。
这把古琴像极了她在大雍国时候,心底想了无数次的,梦想中的古琴。
可那时的漆采集极难,只供给皇家,上好的蚕丝不是她这个国师弟子能用的供奉,这样的一把古琴对她而言永远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她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在上面试了几个音,散音松沉旷远,如地,泛音清冷入仙,如天,按音细微悠长,如人语,余音绕耳不散,声音悦耳至极。
和她想象中的声音一模一样,甚至还要更加的完美。
“好琴!”她忍不住赞叹,抬眼去看女孩,“这把琴是谁的?”
女孩看到这把古琴的质量和音色就知道这古琴非同一般。
她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我接手的时候就在了,具体的得问问上一届的学姐。”
司星河抱起古琴,笑意盈盈的问道,“你上一届的学姐是谁?能告诉我她的名字吗?”
面前的少年一身白衣如雪,怀中抱着一把纯黑的古琴,他和古琴同样完美,完美的不可思议。
女孩骤然红了脸,眼睛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了,嚅嗫着小声回答,“是高二的童明明。”
童明明?
司星河想起来这个追自己摆了十六班一教室花的姑娘,记下了她的名字之后看向夏泽语。
“我上台了。”
夏泽语忍不住为她担忧,却被司星河轻轻的按住了肩膀,要说出口的话全都变成了一句,“加油!”
余明杰跟着他们一路到道具室,看着怀抱古琴的司星河,他知道自己小伙伴的半斤八两,也不由得鼓励道,“加油!”
毕竟除了这句也没别的说的了。
司星河飘然而去,轻灵的背影如同她之间泄出的泛音,清冷如仙,仿佛她即将踏上神坛,登仙而去。
她的背影同样被一直暗中观察的司星阳看在眼里。
他心里暗笑,司星河这次真是为了出风头连脸面都不顾了。
司星河什么水准他还不知道吗,别说是弹古琴了,就连听别人弹古琴都能把呼噜打的震天响还能借人家的演出厅再睡半天。
就这么个人现在说要上台去谈古琴,也就十六班那群被司星河迷了心智的傻子能相信他了!
想到这里,司星阳收回目光,想起自己和司星玥化妆室里面的两根完好无损的琴弦,眼底闪过一丝快意。
这次他们姐弟两个的合奏稳了!
主持人报幕完毕之后,夏泽言稳了稳心神,上了舞台。
无数聚光灯落在他身上,无数双眼睛看着他的言行,但是他早已经习惯了在这些聚光灯和目光中生活。
他的步子很稳,像是那天彩排一样,走到舞台中间,朝着所有人鞠了一躬,接着走向纯白的钢琴。
夏泽言感受舞台下的目光,看着面前的琴谱,忽然想到,被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妹妹是否能习惯这些聚光灯和眼睛呢?
如果她真的带着口琴上来了,自己还能像以前一样,像在家里一样,把所有的错误都放在自己身上,一如既往让这个小公主无忧无虑的生活吗?
天之骄子夏泽言感觉到心底蔓延出陌生的恐慌,他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护不住自己的妹妹了。
夏泽语掉眼泪他不害怕,这时候哄妹妹只要带着她去游乐园就好了。
可如果她什么都不说,只是红着眼睛说是她自己的错,完全不让自己插手她的情绪,自己该怎么办?
他情愿拿着口琴上台的人是自己。
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舞台上的人,夏泽言深吸一口气,把手放在了钢琴上。
聚光灯亮起,落在他的身上,悦耳的钢琴声响起。
他想起夏泽语的话,心里暗暗祈祷。
找其他人上来吧。
如果是别人,我有很多方法去补偿他,不论他想要什么,自己都能倾尽全力去办到。
只有一个要求,他不想看到自己从小许愿就要保护在象牙塔里的妹妹哭了。
钢琴声很快就到了彩排时夏泽语上来的那一小节。
夏泽言的心骤然升起。
他听到舞台下的阵阵惊呼声,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分不清这些惊呼是好意还是恶意。
身后传来了轻慢的脚步声,接着有桌子放在地上的声音。
衣袍簌簌,有人走上台来,席地而坐,把什么东西摆在了桌子上。
另外一盏聚光灯骤然亮起。
夏泽言竭力控制自己回头看的动作。
音乐声到了需要合奏的地方,夏泽言停下手,按照彩排时候的设计,脸上带起了一丝僵硬的笑意,回头去看身后的人。
一身白色汉服的少年如同神明,衣摆如花一般散在地上,眉目含笑,聚光灯把他的发丝都照成了白色,少年的皮肤似乎都是透明的,白皙纤细的手指按在面前的如同艺术品的古琴上,接过钢琴声,继续完成这首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