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带着孙家小娘子到的时候,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宴会选在湖边,种了一排香樟树,每棵香樟树有妇人的大腿那么粗,长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刚好挡住了阳光,树边有湖,湖中有艇系在树边,百无聊赖地任由湖水拍打着。
老太太很少带着她们参加宴会,所以也不认得什么人,唯有自己寻了张空桌子吃点心喝茶。
一块点心尚未吃完,孙珏就被叫走了。“柔嘉公主要去湖中那个小岛上玩,请孙三娘子一起过去。”
孙滢听了,也忙向湖中望去,湖面甚广,正中却有一处小岛,上面建了亭榭楼台,远远地望着,煞是好看。
“祖母,你快看,三娘上了一艘好漂亮的船。”六娘说道。
孙滢抬眼望去,就看到了一艘三层画舫缓缓被众家丁推下了水,嘉柔公主先上去,然后依次是众多贵女。
可是人实在太多了,画舫根本装不下这么多人。
有个梳着妇人头长相较好气度非凡的妇人大声说道:“各位小娘子,画舫坐不了那么多人了,还有小艇,大家坐小艇也是一样,会有船娘帮各位小娘子划船。”
孙滢猜测,这位可能就是王五娘子口中的那位镇南王侧妃了。
六娘道:“难怪王府每年只宴请一次客人,无数人趋之若鹜想要参加宴会,镇南王府当真是大手笔。”光这船费和船娘,只怕就是一笔大大的开销。
老太太笑道:“你们也去坐船吧,不用刻意守着我这个老婆子。”
五娘和六娘均是在京都长大的孩子,从小没机会见世面,一听老太太同意她们过去坐船,都非常高兴,但两人出奇一致地要让孙滢陪着她们一起去坐船。
她们从小生于京都,虽然主母苛待,但总比被自小送到道观去的孙滢少吃了不少苦头。若论要坐船,一定要让大姐姐一起坐了,才不枉来这一次。
孙滢明白了她们的好意,给老太太将茶沏满,就和两个妹妹一起上了游艇。
这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孙滢低头看水面的时候有微微的眩晕感,湖水的腥味在鼻端弥漫开来。孙滢并未在舷边呆过多的时间,因为儿时去湖边采藕落水的记忆犹在,她有一点怕水,特别是姐妹三人呆在小艇上,四周都茫茫的水域,感觉人就真如书中所说那般真的“渺沧海一粟”了。
不过有风吹在脸上,阳光的照耀感也就不是特别强烈,反而有一种秋高气爽,心旷神怡的感觉。
只是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六娘已经发现,小艇的底部破了个洞,正在汩汩地往里面灌水。
船娘一见小艇破了,吓得连船都不会划了。
“后面又过来了一艘小艇。我们得救了,快看,上面坐的是二娘和夫人。”
三从都激动地站了起来,朝孙珍和赵氏使劲地挥着手,“夫人,我们的小艇坏了,救救我们。”
没想到这里能遇上家人,三姐妹从来没在哪一刻觉得孙珍如此重要。
“二姐姐,将船停一下,让我们上去,我们的船在漏水,已经过脚了。”
六娘年纪最小,从来没有离死亡这样近,感受这么真切过,求生的本能让她哭着对赵氏和孙珍喊出了这句话。
孙珍和赵氏的船终于赶上了她们,孙珍还站起来看了一下,“哇,你们仨的运气可真够不好啊!”
五娘忙道:“我们的运气还不算太差,总算是遇上了二姐。二姐,快把船停一下,让我们上去吧,不然等一下就来不及了。”
赵氏冷哼了一声,“几个小贱胚,死了正好。”
众人:……
没想到大夫人会见死不救,而且还把她们骂了一通。
五娘哭道:“二姐,你劝劝大夫人救救我们吧,回去我们一定回倍孝敬您大夫人。”
孙珍笑了笑,“现在知道说好听的了当初将我娘一个人关在家里,你们这个小蹄子都出来赴宴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求情?那个时候嘴坐在屁股下面了吗?”
仨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几天不见,孙珍讲话已经如此粗俗。
感觉像是从未认识过她一般。
来的时候是赵氏直接和老太太提的说自己不舒服,要求不来的,没想到孙珍现在把事情全怪在他们头上。
可生命只有一次,现在并不是争论赵氏对错的时候。
“二娘,你先将我们救上去,一个人我给你五千两。”孙滢忍住了肉痛说道。
三人一万五千两,这是她小金库里全部能动用的银子了。况且孙珍只需将船靠过来一点,让她们上去就行了。
这么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寻常人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银子,就算孙滢自己赚银子也要讲究机缘,银子不是张口就来的,有时候需要将自己最珍惜的一切拿来交换。
原以为这么有利可图的事,孙珍不会不答应。哪想赵氏拉了拉孙珍,“别救,她坐那个船会坏,说不定我们这个也会坏。加三个人船上就要加很重的重量,万一船沉了怎么办?千万不要救,等她死了,家里一切就是你们姐妹的。”
孙珍一想,果真是如此。
“你个小贱人,你死了之后别说一万五千两,就是五十万五千两也全部是我闺女的!”赵氏露出狂热的目光。“要怪只能怪你娘,不是她一定要生下你,儿女怎么会遭如此报应?”
孙珍痛快地大笑起来。
赵氏也笑,“你这个小贱人处处跟我做对,跪下来给我磕一百个响头,我就救你们上去。”
五娘急得哭了起来,“不要跪下来求她,求了她也不会答应的,她就是在这里等着看我们的惨相。这些年死在她手上的丫鬟没有五十,也有三十个了。死了就死了,别去求她大姐姐。”
水已经淹没了脚踝,再不获救,那就只能眼睁睁地淹死了。
赵氏带着孙珍让船娘划得一路如飞。
“快点划走,免得等下有人看到了又乱嚼舌根。”赵氏小心翼翼地道。
孙珍笑了笑,“母亲说说笑了,你我母女二人一路走来,根本没看到任何人。”
说完,她褪了个金镯子给船娘,“管好你的嘴,我是镇北侯府大公子跟前的人,不管好你的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