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一个夜晚,大雨磅礴,势要把这动荡和矛盾的世界湮灭。
淮锦城的大街小巷全部熄灯,只有千公馆还灯火通明,千裕明和夫人沉默地坐在大堂,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
千裕明是淮锦城割据一方的大势力,首屈一指,手握着城内政治和经济命脉,当地所有的黑道、白道都得看他脸色行事。而今天,他要等的人,却是来要他的命。
雨越来越大,却无法掩盖密集的军靴踏地的声音,门被推开,夜色和寒气一起扑进千公馆。
“你来了。”千裕明似乎松了一口气。
来人身穿制式军衣,衣帽已被雨水打湿,玄色的大氅下是挺拔修长的身材,一手叉腰,一手握住未出鞘的长刀,他定定地站在大堂中央,环顾四周,却因为帽檐压低而看不清他深邃而坚毅的脸,士兵将千公馆围的水泄不通。
“千总兵,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生冷的语调比这深秋的空气还寒。
“没有了,只求不要连累我的夫人和女儿!厉彦霖,记住你答应过我的话。”
厉彦霖环顾四周,仆人和守卫早就被千裕明提前打发走了,大堂里就剩夫妇二人,眼睛望向二楼,一个面无表情的女子怀中抱着一只波斯猫,她的眼睛无神,身体消瘦,梳着最简单的发式,着一身真丝睡衣,虽然如此,也掩盖不了她的清冷大方的气质。这位是千茉荨,千裕明的女儿,几年前因为被深爱的人背叛得了失魂症,从那以后每天都把自已锁在房中,只有一只波斯猫还能引起她的怜爱。
千夫人抬头望着女儿,眼中充满不舍:“茉荨,你的人生还很长,希望你丢失的魂魄早日回归,我和你父亲在天之灵会保佑你的!”千夫人捻动手中的佛珠。
千裕明叹了口气,他知道,如果自已死了,他的夫人也会随他而去,从他知道自已必死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夫人已做好了和他同去的准备,怎么劝也劝不动。他走过去,紧紧抱住相守一生的女人,叫着她的乳名:“觅儿,我这一生最不后悔的就是娶了你,你我相识三十载,我答应过你父母要爱护你一生,却自私的总以大业为借口,每日混迹各种名利场,娶了一个又一个小妾,最后却只有你一人陪在我身边!”他自嘲,人不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有些事情是看不清的!任你当初信誓旦旦对天发誓相守一生,到头来那些小妾,早就带着家里值钱的东西跑了。
“既然你们夫妇要在地下做个伴,我就成全你们!”厉彦霖抽出长刀,毫不犹豫地刺向千裕明夫妇,直到死,他们都紧紧的抱住对方。
千茉荨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竟然没哭没闹,眼睛里突然出现了久违的光芒,她微笑,声音略微沙哑地说道:“终于解脱了!”缓缓的把怀中的猫放到地上,朝前倾倒,竟然从二楼摔了下来。厉彦霖的心狂跳了一下,从军十几年,杀了那么多的人,他的心从来没有痛过。眼下,这个轻飘飘的女人从上面摔下,让他有点措手不及。厉彦霖收了刀,大步走到千茉荨身边,用手试了试鼻息,大喊:“快备车,回京!”他脱下大衣,包裹住千茉荨,抱起她走向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