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
“臣要弹劾礼部盛弘教子无方、训诫不为,枉为礼部官员。”一红袍大臣上前进言。
盛弘脸色顿时煞白一片,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弹劾吓得不知所措,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会闹到朝堂之上,若是官家降罪下来,自已的仕途就断送了。
“盛弘,我记得他,写的一手好字。”官家虽然已到迟暮之年,但依旧不怒而威,声音浑厚,“盛弘在何处?”
“臣在。”盛弘极力克制住恐惧,应声上前来。
官家没有理会吓破胆的盛弘而是对红袍大臣说:“我知道你为什么参他,他有一女,当街勇斗歹人,可是为了这件事?”
红袍大臣:“官家明察。”
官家不语,朝堂上一片安静,便是地上掉了根针也听得见。
“官家,老臣觉得不妥。”英国公着紫袍站了出来。
“官家示意英国公说下去。
“这盛家四女年龄尚小,本是后院之人臣不好攀谈,但臣有一小女名桂芬自小与盛家四姑娘亲厚,老臣这才得以见过几次。”
“那英老对这孩子评价如何呢?”官家问道。
“此女德才兼备,安老怀少,尊师重道,是难得的好孩子,身为次长姐,肯在家妹受得危险时,不顾自身安危挺身而出,勇斗歹人。”英国公重重一震玉板,“老臣敢问颜大人,如此之勇气是对的还是错的。”
挑起此番争论的红袍大臣便是英国公口中颜大人。
“好一个尊师重道,敢问英公,这女子应尊之道是何道?盛家四女身为女子如此抛头露面,于大庭广众之下与男子缠斗在一起,实在有辱斯文,有碍观瞻啊!”颜大人高声疾呼道。
“我大宋律法可没有一条不许女子上街,盛家四姑娘的英勇被颜大人说成低级缠斗更是偷换概念,歧视谬论!”英国公据理力争,丝毫不退让。
“正论!英国公大人久在沙场之中,读不得礼法也是有的,盛大人作为朝廷命官,其女更是名声在外,如今若不能严惩,只怕万民皆以此为例,后果不堪设想,还望官家降罪!”颜大人不愿再与武臣这样的粗俗之人争辩,直接跪在地上求官家定夺。
颜大人此语一出众人皆听出他讽刺当朝武官书读甚少皆是不懂礼法的粗鄙之人。
武官是不如文官在礼法书籍上下的功夫多,但更重情重义嫉恶如仇。
如今颜大人一番话使众武臣恼怒,皆跳出来为墨兰说话。
文官也不甘示弱,引经据典痛斥墨兰此举不当。
朝野顿时成了辩论场,两边看似还在争论墨兰之事,实际上已经转变成了文官武臣的互斥。
这殿上,只有一人出奇的安静。
这个人便是今天主人公的父亲——盛弘。
如果这是他人之事,盛弘心想自已应该是这些奋力声讨的文官之一吧。
但这备受争议之人偏是自已的女儿,自已最爱的女儿。
盛弘此刻悔恨不已,如果自已不爱墨兰,大可赐她一尺白绫保全盛家的名声,但他不舍。
如果自已放得下功名仕途,现在也大可以向官家请辞卸任,带妻儿子女回宥阳经商去,但他不愿。
如果……这样的如果太多了,盛弘低着头,内心反复挣扎,周围的争辩声他已经听不到了。
“好了!”官家扶着额,实在忍受不了下面百年如一日的文武之争。
官家:“盛弘,你怎么看,这毕竟是你家的事。”
盛弘先是站直腰身,随后脱帽跪地。
“臣身为礼部一员,不能严于束下,实该责罚。”盛弘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子不教,父之过’,臣女与姐妹感情深厚,当日实在是无奈之举、不可为而为之,还请官家念在臣女尚小,从轻责罚。”
盛弘本敲锣打鼓般的心此时已经冰凉,只等官家发落。
“你倒是肯认错。”官家轻笑一声。
“朕从没想过,朕的朝堂上会因为这样的事激烈争吵。”官家向下一扫跪在地上的官员,“都起来吧,一名孩童见义勇为竟能让你们跪了一地。”
颜大人万分惊愕官家说的话,颤抖着站起身,心觉不好。
“你们不提,朕本也要说此事。”
官家一句之后总会停顿许久,让底下官员等的心急如麻。
“前年秋日,朕的福康公主私服下游扬州,遭了贼人惦记钱财。”官家放下扶额的手,走下龙椅。
“朕每每想到福康公主对我讲述这件事都觉得后怕,众爱卿觉得,这是为何?”
“自是因为官家与公主父子情深,身为人父对子女安危的惶恐。”一直没有发言的韩章韩丞相答道。
“盛弘如今与朕并没有不同,众爱卿家中都有儿女子孙,你们想想,若是自家孩子陷入险境,你们便没有担心吗?”
群臣之中只有英国公站出来答道:“老臣定想若是有一勇士,能站出来帮帮老臣的子女就好了。”
“不错,身为父亲的人之常情罢了,当时朕听福康公主的故事时也是这样想。”
官家在龙椅前缓缓踱步。
“福康公主告诉朕,当时有一幼女,容貌姣好且英气十足。那女孩儿提醒她身后有贼人在伺机而动。于是公主直接派人拿下了贼人。
这女孩儿不愿告诉公主自已的姓名,只是说身为大宋子民,理当爱护他人如亲人,这是他爹爹的教导。”
“官家和公主可寻得这位姑娘,此女该大赏。”韩丞相回应。
官家摇摇头道:“没有,我与公主在扬州找了很久都没找到这位小姑娘。”说罢停下脚步望向盛弘,“前几日公主听说了盛家女儿的事迹心里总觉得和她曾经遇到的小姑娘是一人。”
盛弘此刻已经呆愣在原地,莫非?
“于是公主寻了你家四女儿的画像,定睛一看,果然就是扬州的少女。”官家抬手指向盛弘,“你把女儿教的很好。”
盛弘万万没想到自家女儿还有过救了公主的造诣,官家不仅不怪罪他反而夸自已女儿教的好,此等大喜竟然砸到自已头上了!?
“谢官家夸奖,家中小女能有幸得公主和官家赏识实在是她的福气。”盛弘一溜烟又跪在了地上,只是这一跪可是有了厚厚的底气。
“盛弘,教女有方、贤良方正,升从四品谏议大夫;其女绝伦逸群、护主有功,封延庆县主。”
“谢官家恩典!”盛弘心里大喜,万万没想到因祸得福还升官了,自已的女儿也封了县主,这可是天大的恩赐啊!墨兰不愧是自已最宠爱的女儿,她真真是自已的小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