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自那一场太虚幻境的梦境醒来后,心中虽觉波澜未平,却又有种无法言说的清明感。他在书房内久久沉思,手中不觉间抚摸着他胸前的通灵宝玉,那块时常让他忘却自我的玉,此刻却带给他一丝难以言喻的重量。
袭人轻手轻脚端来早膳,见宝玉眉头深锁,悄声问道:“二爷,可是昨夜梦中受惊?奴婢瞧着您一早神色都不对劲。”
宝玉放下宝玉,转头对袭人一笑,却带几分苦涩:“昨夜那梦虽虚,却如镜,竟将许多原本不曾细想之事一一映照出来,叫我心中五味杂陈。”
袭人虽不明白,却也知宝玉性情多愁善感,轻声劝慰:“梦是虚的,世事才是真的。二爷何不去园中走走,看花草舒怀,也好散散心。”
宝玉点头,却在起身时顿了一下,沉声问:“袭人,你觉着我这样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袭人一愣,随即嫣然一笑:“二爷是个善心人,纵然偶有顽劣之举,却从不曾恶待旁人。若真要说,便是一片菩萨心肠。”
宝玉听罢,却叹道:“菩萨心肠?若如此,那些薄命之人,为何我却不能护得周全?”
袭人愕然,低声劝道:“二爷担心的事也许还未发生。如今园里姐妹们都健在,何必为无端的忧虑扰乱了心神?”
宝玉听着,怔了片刻,随即微微颔首:“你说得是。未曾发生之事,何必庸人自扰?”
花园对谈,情思暗涌
这一日,宝玉果然去了园中散心。时值初春,梅花残香未散,桃李含苞待放。宝玉一路走一路望,却不由自主地来到潇湘馆门前。
黛玉正倚着窗台,手中执一卷书,眉目轻蹙,仿佛正为书中情节忧心。宝玉上前轻唤:“林妹妹。”
黛玉抬头见是宝玉,露出一抹淡笑,问道:“宝哥哥今日怎得有空到我这里来?可不是为了讨茶吃吧?”
宝玉闻言笑道:“妹妹总爱打趣我。昨日做了一个怪梦,心中疑虑难解,特来与你说说。”
黛玉眉梢微挑,合上书卷:“你又梦见什么奇事了?难不成又是什么仙人点化不成?”
宝玉点点头,坐在石凳上,便将昨夜太虚幻境中所见的一切娓娓道来。黛玉听得仔细,待宝玉说到“薄命司”中那些女子的命运册页时,竟抿唇不语,脸色渐渐沉郁。
“林妹妹,你为何不语?”宝玉见黛玉神色异样,心中担忧。
黛玉沉吟片刻,幽幽开口:“这世上女子,本就生得薄命。你梦中所见,那些情节未必全是虚构。只是......”她顿了顿,似不愿再多言。
宝玉急问:“妹妹,这梦究竟是何意义?难道真是天意示警,要我警觉些什么?”
黛玉轻轻一叹:“你是个多情人,偏又活在这荣华富贵之中,未免情缘愈多,牵挂愈深。世间缘分本就短暂,何必太过执念?若真是有一天如梦中所见,你又能如何改变呢?”
宝玉听得心头一震,连连问道:“难道就全然无解?若这命运无从更改,岂不是生而枉然?”
黛玉微微摇头,目光投向庭院中的一株梅花,语气低柔:“命运未必尽由天定,亦需人心相应。你不妨顺其自然,却也莫要过分执拗。倘若眼前的情意你都不能好好珍惜,又谈何逆改命数呢?”
宝玉默然,他凝望黛玉清瘦的背影,忽然生出一丝莫名的怅惘。他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衣袖,却在最后一刻缩了回来。
游园归路,警言回荡
告别黛玉后,宝玉独自漫步在园中,回味着黛玉的话语。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梦中的画面,那些画卷中的女子,仿佛都带着某种熟悉的影子。
“若此梦为真,我能做些什么?”宝玉低声自语。
正走间,忽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宝钗缓缓走来。
“宝兄弟怎么在这里自言自语?”宝钗手中捧着一簇梅花,笑意盈盈。
宝玉强作欢颜:“不过随口念叨几句罢了。”
宝钗笑道:“你性子总是这样敏感,多想些有的没的。男子汉不比女子,总该洒脱些才是。”
宝玉听着,却忽然忆起梦中警幻仙子的话,心头泛起阵阵复杂情绪。他注视着宝钗,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长叹一声:“姐姐说得是。”
宝钗不禁莞尔:“你这口气倒像是年长者的叹息,平白无故,教人笑话。”
宝玉不再辩解,随宝钗一同返回大厅,心中却是愈发沉重。他忽然觉得,这园中的每一花每一人,都像是一个未解的谜题,而他,或许正站在某个转折点上。
夜色低垂,梦与醒的边界
夜晚,宝玉再度躺下,闭上眼时竟有些害怕。昨夜的梦太过真实,他不愿再度陷入那般的境地。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他仿佛又回到了太虚幻境。警幻仙子的身影若隐若现,轻声叹道:“宝玉,你若执迷不悟,终将误已误人。切记,珍惜眼前人,方为解脱之道。”
宝玉欲追问更多,却被一阵风吹醒。他睁开眼,望着窗外的月光,喃喃道:“珍惜眼前人......可眼前人,又如何珍惜?”
他的疑惑,化作深夜的叹息,久久回荡在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