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骄回过神来,看向殷翔,“我来看看五哥,他最近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
殷翔扯了扯唇角,之前见到他的那副开朗的模样不复存在。
或许之前的模样,不过是他的保护色。
“大夫最近可有来看过?”
“看过了,都没什么办法,只能这般养着,能不能醒来,还不一定。”
殷翔说完,眼底闪过一抹落寞。
“辛苦你了。”
“说什么辛苦,他也是我弟弟,虽然,大哥平时和我不甚好,但殷华是个良善的孩子。”
是啊!殷华是个良善的孩子,殷祈亦是个良善的,可奈何两人都……
沈青骄心中说不清的悲戚。
“青儿妹妹,你先去看五哥吧,我还有些公务要忙。”
“嗯,好,你去忙吧。”
殷珩被锦衣卫扣押了,但殷翔并未受他影响,所以,他平时都是趁着空闲之际才回殷家。
沈青骄也正好想和殷华单独待一会儿。
殷翔离开,便有婢女上前带着沈青骄去了殷华的房间。
房中新婚的那些装饰都被撤了去,恢复了以往殷华房间的模样。
沈青骄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替他掖了掖被子。
殷华此刻除了脸色更苍白了些,和平时睡着了并无两样。
可沈青骄看着他,眼底却酸涩得厉害。
她坐了一会儿,便起身了。
出了门才问了一下平时贴身照顾殷华的小厮和婢女,了解了些他的情况,也得知,这些仆从并未因为殷珩的出事而薄待殷华,依旧好好地照顾着他。
她也放心了。
而后她去了她之前住的房间,将里面一些贴身用的物品收拾了一下,才准备离开殷华的院子。
只是还未走,婢女小陶便追了过来。
她眼眶有些红红地,低声问沈青骄,“五夫人,你真的要离开了?”
“还是叫我姑娘吧,我和你们五公子并未正式拜过堂,算不上夫妻。”
小陶想说什么,最后没有说出来,半晌才再度问道:“姑娘,你真的要走了?”
“嗯,我还有事要做,不便留在殷家。”
“那……姑娘保重。”
“嗯,你也保重,照顾好你们五公子。”
“嗯,我们会的。”
沈青骄弯了弯唇,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我便放心了。”
即便再不舍,也终是要离别的。
沈青骄出了殷华的院子,便又去找了殷翔,而后将她姐姐被殷珩放在他们殷家祠堂下面密室的秘密告诉了他。
殷翔有些震惊,但震惊过后,又觉得并不奇怪。
很快他便吩咐人,帮忙将宋施琬的尸首运出了密室。
沈青骄来时便去订了一口棺,这个时候,也送到殷家后门处。
将姐姐安置在内后,便让人帮着抬着上了山。
之前殷华同她说过,宋家百余口人的墓穴都在山上。
她想过要去祭拜的,但想到自已什么都不记得了,又苟活了这么多年,便也没脸去拜祭他们。
但现在,她找到了姐姐,需要将姐姐送过去和爹娘团聚。
而且她相信不久,她会杀了那罪魁祸首周槐安。
也算是为宋家报仇了。
只是,不能杀了那个狗皇帝,多少还是有些遗憾。
沈青骄请了人帮忙,倒是很快便将姐姐的尸首运到山上。
只是她看着宋家整片墓地都是一片荒芜,杂草丛生,不免还是落了泪。
十多年,她不曾来祭拜过他们一回,让他们死了之后,都不能有个清秀的地方。
她出钱让那些抬棺的人帮忙下葬了姐姐,又帮忙清理了坟地,才让他们手下山去。
而她一个人蹲在父母的墓前,一言不发地烧着纸钱。
山上的风寒冷,猎猎吹着,但比之身子的冷,心更加悲凉。
她从在司密局醒来之后,她便感觉自已是无根的人,随风飘零,无依无靠。
现在她找到了家人,可还是像无根的,依旧是在飘零,无处着落。
她默默垂泪,低声喃喃:“爹爹,娘亲,姐姐,再等等我,很快我就来同你们团聚了。”
等杀了周槐安,她的命就该由司密局来处置了。
而今天,她脱离殷家,脱离谢宴礼独自出行,恐怕也已经进入了司密局的梢眼中,相信很快,杀她的人便会来。
她也不急着走,慢慢烧完纸钱,又在父母的墓碑前坐了一会儿,才起身走到山崖边站定身子,等着要来的人。
果然,一盏茶的功夫,山峰的四面都涌上了无数人。
无需辨认,沈青骄也知来人都是谁。
她不急不慌转身,看向为首的听雪,扯了扯唇角,弯起一个弧度,“好久不见。”
听雪冷哼一声,“给你多活了这几月,该知足了,今日,没有人再能护得住你了。”
刺杀太子的任务失败,秘密结果沈青骄的任务也失败。
她回到司密局后,她几乎丢了半条命,若不是她不甘心,熬过来那刑罚,今日便不能再一次站在沈青骄面前,亲手手刃她。
“确实,今日不会有人护我,但今日,你亦杀不了我。”
“狂妄自大,那你便试试,今日,你必死于我剑下。”
说罢,举剑便朝她攻击而来。
沈青骄并不动,就这样看着他们的剑朝自已攻击而来。
但就在众人的剑快要触到她身子之时,几道凌厉剑气扫了过来,直接将众人的剑给扫开。
听雪及其和她一同来杀沈青骄的众人齐齐被击得后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子。
而他们刚站定,他们面前便落下了一人。
正是司密局跟在宗主身边的主事。
听雪以及众人看到他的时候,都愣了一下。
还是听雪先出了声,“主事大人,你为何阻挡我们?”
“今日还不能杀她。”
“为何?这是宗主给我们下达的命令,你难道要为了这个女人违抗宗主。”
——以下为新增字数:
“我奉的便是宗主的命令。”
听雪显然不信,“宗主的命令?怎么可能?宗主明明说了要杀了她,怎么可能会突然改变主意?主事莫不是诓骗我?是你想要保这个女人?”
以前沈青骄在司密局的时候,这个主事就颇多关照她。
现在竟敢假传宗主的命令,要保这个女人。
难怪沈青骄说,她今日还不能杀她,敢情她已经和主事串通好了。
听雪越想越气,因为沈青骄,她回司密局受了那么重的刑,怎能白受?她不死,这口气她是绝对咽不下去。
“主事大人,若是你执意要救她,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罢,提剑就攻了过来。
其余人见听雪继续攻击,相视一眼,也齐齐攻了上来。
沈青骄退了几步,将战场让出给他们。
她相信主事,今日她必定是能保下自已的。
比起自已的命,司密局更想要的是银钱。
早在她今日出门的时候,就在路上给了路边的乞丐丢了肉包子。
那肉包子里也藏着她要给司密局宗主的信。
当然她接济的那些乞丐可不是普通的乞丐,全都是司密局的梢眼,任何消息不出一个时辰,便会去到了宗主那里。
便是如此,她今日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出行。
主事也不过是来传达宗主的命令,奈何听雪太自负了,没等人将话说完,就开打,看来没能杀她,她回去受的刑还不够重。
这一次,攻击主事,想必还得吃一顿苦头。
而打斗中的人群中,主事很快便擒住了听雪。
只见他右手拇指和食指卡在听雪的喉咙上。
司密局谁人不知,主事大人的一招掐喉断骨术炉火纯青,几乎是一招便可毙命。
听雪自然也是怕的,忙抬手示意其他人停下来。
主事这才冷冷开口,“听雪,你这个鲁莽的性子,我希望你经过此次之后能好好改改,我话都还未说完,你就胆敢对我动手?怕是上次的刑还未受够?”
听雪心里还依旧愤愤不平,但性命捏在了他的手上,她也就只好闭嘴不敢反驳。
主事这才拿出宗主的令牌,展示给大家。
这是紧急令牌,一般情况下宗主不会给到任何人,只有特别紧急的时候,此令才会出。
听雪此刻即便再不服,见到令牌,她也不敢再说什么。
其他人更是齐齐单膝跪下,垂首听令。
主事这才撤回掐在听雪脖子上的手,而后开口:
“宗主有令,沈青骄现在是我们的雇主,暂停追杀令,待其所雇任务完成之后,再恢复。”
听雪不可置信地看向沈青骄,她怎么会成了司密局的雇主?
她要雇司密局做什么?保护她自已吗?
真是可笑,以为这样就真的能改变她要死的结局?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她就不信,她还能有钱财买她一辈子的安全?
主事这时看向听雪,“带着你的人撤退。”
听雪很不服气,但也只能照做。
不过一息之间,人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山恢复了一开始的平静,只剩下风依旧在呼啸。
沈青骄站在崖边,任由风将她的衣摆卷起,吹得噼啪作响。
她抬手捋了捋被风吹乱了秀发,才朝主事大人弯了弯唇角。
“多谢主事大人。”
“言谢倒不必,司密局有义务保护好雇主,只是我差点来迟,希望你没受惊。”
“那倒没,主事来得很及时。”
主事浅笑点头,也不再寒暄,直奔主题,“宗主问你何时回去?具体任务还需你亲自和宗主说。”
“还得等两日,劳烦主事和宗主说一声。”
“好,两日后,我在城外等你。”
沈青骄点头,默了片刻,接着道:“出城那日,可能还需主事帮帮忙。”
“你说。”
“那日若是有锦衣卫,还烦请主事大人能派人帮忙拖上一二,让我能顺利离开。”
“这没问题。”
“那就先谢过主事大人了。”
主事却只是笑笑,“帮司密局的雇主,是我们应分的。”
沈青骄也浅笑一下,“这部分银钱,我也会给宗主的。”
主事轻点了下头,随后便拱手离开了。
山上这下彻底恢复了安静,沈青骄走到父母的墓碑前,抬手摸了摸那无字碑。
宋家之人以通敌卖国的罪名被满门斩杀,是不能在碑上留下姓名。
她也不过是根据其碑不同于其他碑而确定是父母的墓碑。
姐姐现在也葬在了父母身边,碑依旧是无字碑。
她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为父母亲,还有姐姐立上有字碑?
或许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了。
但也无所谓了,只要周槐安死,那些参与了宋家之祸的人死了,她想,即便无人知晓这里是宋家之墓,也无妨。
她摸了好一会儿,才道:“女儿要离开一段时间,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来这里见爹爹和娘亲,还有姐姐了。”
“不过,若是没机会来这,你们记得要找我,来接我。”
风忽地从崖底呼啸而上,呜呜作响,仿若是在回应着沈青骄的话。
沈青骄垂眸低笑了一声,似释怀了一般,才转身,一个人慢慢朝山下而去。
待她到了山下,等着她的马车还在那,她走过去,对车夫说了一声,“辛苦您在这等了这么长时间。”
“少夫人言重了,这本就是老夫的分内之事。”
车夫是都督府的,她是特意让他在这里等,没让他上去。
她本想另外雇车夫和马车的,但都督府有给她安排马车,她若是拒绝,另雇,谢宴礼必定会多想!
这个时候,不能让他察觉什么。
当然她也知道,他可能会盘问车夫,问她今日的行踪。
但也无妨,他即便查到了山上去,也不知那里葬的到底是何人?
“少夫人现在可是要回都督府了?”
“嗯,回都督府。”
说罢,钻入了马车,车夫也很快便催马朝城中而去。
只是刚进城,就迎面看到了谢宴礼骑着快马朝这边奔了过来。
车夫急急勒停马车,朝车里的沈青骄说道:“少夫人,大都督来了。”
沈青骄并不意外,这个时间已经是他下值了的时间,他回到家没看到自已,铁定是会出来寻的。
她掀开车帘,朝前望去。
谢宴礼刚好勒停马,到了她马车前,见她掀开车帘,便翻身下了马。
而后直接就跳上马车,钻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