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棠宁为这突然的清醒而不由得心惊胆战的当口,远在西冥的曹子轩却是发现了一个秘密。
在他作为关门弟子潜心修炼的时日里,其本身的发展也是扶摇直上,好不快活。曹大人毕竟是在东虞朝堂上摸爬滚打过一阵的人,自然比其他人更明白察言观色谨小慎微。
也正是因此,反而在短时间内让他积聚了许多人气。
渐渐的,师父居然敢放手让曹子轩单独行动。
第一次接到通知要他一个人拿着香火去后头供奉的时候,曹子轩权当自己听错了,“什么,我一个人?”
因着心神不安,他不自觉瞪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眼前人,好半晌都没有回神,只一个劲儿地问,“就我一个人?这怎么可能?你确定没弄错吗?”
曹子轩一连追问了好几遍,但前来传话的人却只是翻来覆去地点头。
“是的,主持交代,由您一个人完成。”
第六次听着这丝毫不曾改动的说辞时,曹子轩总算从恍惚中渐渐回过神来。也许是终于意识到,面对这一既定的结果,不论他心底里有多少不安,也到底是无从推诿。
“行吧!”
曹子轩怔愣了会儿,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眼前人瞧着他这副模样,倒是忙不迭想着要继续劝慰两句,“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您这是已经抢在许多人前头了。”
“单独供奉,多年来只有零星几人有这样的资格,曹兄弟你年纪虽轻,但想来身上佛缘深厚,将来造化万千,绝非我等可及……”
诸如此类恭维的说辞,曹子轩先前已经听了许多,就算是冷不丁换了种说法,他也能做到时刻波澜不惊。毕竟,类似的事情早在他跻身镇魔卫,又得虞景闲赏识的时候,便已经遇到过了。
时移事易,遥想着故土的连番动荡,曹大人心底里却是半点都笑不出来。但偏偏如今面上却是不得不配合着端出一副受之有愧的谦卑姿态。
曹子轩连称不敢,他越是伏低做小,便越受人尊崇。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其中的缘故,唯有等到深夜时分,四下无人时,才暗暗在心底里连声叹息。
“我先下去准备了。”
眼前人还喋喋不休地想要说些什么,曹子轩却是径直开口抢断。
毕竟是他第一次独立供奉,实在是不容有丝毫错漏,诚如眼前人所言,这是旁人羡慕不来的泼天机缘,可一旦曹子轩行差踏错,那整件事情的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
既给了那些躲在背地里试图看好戏的家伙以谈资,也会让曹子轩后续的一应行动变得艰难。
要是再被什么人冷不丁扒掉了他身上的马甲……
只是下意识闭上眼睛设想其中的可能性,曹子轩便被吓得冷汗涔涔。
他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定不可以!
秉持着这样的念头,曹子轩便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将这件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得让任何人都挑不出半点错漏才好。
至少,明面上该是如此。
至于在无人光顾的角落里,说不准他还能再翻出一些不为旁人所知的事呢。
打探西冥的秘密,这是曹子轩从来都没有动摇过的目的之一,事实上,他一直在试图拼凑出一个几乎已经从所有人记忆里消失不见的西冥。
可仅凭着他远在东虞听到的那些消息,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九厄当铺的变故曾让东虞差点彻底覆灭,西冥又实打实曾彻底消失过,却偏偏又在所有人意料之外骤然现身,只这一连串的事态发展得实在让人应接不暇。加之曹大人本就是外来的闯入者,想要在短时间内厘清这其中的缘由,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幸而,曹子轩从来是个执拗的性子。
但凡是他已经认定了的事情,且不论前头究竟横着多少艰难险阻,他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倾尽所有。
第一回独立行事,曹子轩并不敢堂而皇之的满足个人私欲,相反,这中间的每一个环节,他都一板一眼,尽力做到最好,赫然一副只求尽善尽美的姿态。
这一幕落在西冥众人眼中,自也免不了对他愈发青眼有加。殊不知,曹子轩不过是提前预判了旁人的预判而已。
虽说这些时日他的确听到了层出不穷的恭维,可却未必都是出自真心。旁的不说,单是他如今这所谓关门弟子的身份,便仍有许多人不敢苟同。
师父从来都不掩藏曹子轩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事实,可正也是因此,反而是愈发让人不自觉怀疑,先前种种会不会就是他曹子轩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不为旁的,只盼着能在转瞬之间飞上枝头,成为所有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曹子轩不是没猜到众人究竟做何想法,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在心上。
无他,当初他和虞景闲不打不相识,又一步步成了过命兄弟的时候,边上也常有奚落声,及至那虞景闲摇身一变成了九五至尊,传到曹子轩耳朵里的声音也就更难听了。
那时候他都能淡然自若,不屑一顾,如今显然就愈发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第一次独立行事没出岔子,往后这样的机会自然也就无可避免地多了起来。
小曹大人毕竟还兼着所谓关门弟子的身份,自然也就能轻易掠过其他人,得到更多的机会。
如此一来二去,还真让他发现了有关供奉的又一个新的秘密。
被小心翼翼镇压着的,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魔,而是和尚。
曹子轩刚发现这一现实时,不自觉愣在原地,好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诚然,每日都会有人从前头取来部分香火,虔诚供奉,但这地方平日里根本就无人敢轻易踏足,就算是有再多的银钱又有什么用呢?
若是真正的孤魂野鬼,说不定还真能靠着三柱清香找回些异于常人的能耐,可曹子轩亲眼所见,那些和尚分明都是活生生的人。
生而为人,又怎么可能耐得住饥饿与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