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宁记不清自己究竟是如何睡去的,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恍惚听到了些声响,像极了号丧。
她未此不自觉蹙了蹙眉头,暗暗觉得晦气。
事实上,从前的她未必有这样的念头。生老病死不过人生常态,见惯了悲欢离合的她原以为自己早就释然了。但或许是因为从进入当前副本开始,她就一直都提着一口气,以至于骤然间不论听到什么,都会下意识往骇人的地方深想。
更要命的是,她还找不到人来商议。
是的,最让沈棠宁感到不安的,便是这份孤苦无依的滋味。
诚然,她不是没有收到过虞景闲的字条,但那简单的三个字显然还不足以解开沈棠宁心理所有的疑惑。比起现在这样漫无目的的猜想,她更希望两个人能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聊聊。
哪怕只是简单的互通有无也好。
“我怎么就偏偏拿了个孤儿剧本呢?”
沈棠宁兀自头疼了许久,她在想,如果不是因为孤儿身份限制,她或许还能有可能跟其他的渡厄者们一起探讨。
可现如今,她住在最偏远的地方,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信得过的朋友,着实孤单。
好在,沈棠宁也不是没经历过世面的人,她可以自我调节,以最短的时间说服自己来稳住心绪。
“罢了,不如先出去看看。”沈棠宁自说自话一般,径直往外走。
尽管心里好奇外间的风月,可一脚踏出的时候,沈棠宁却还是会不自觉放慢脚步。
守规矩三个字如何几乎是被她强自刻在脑门上的,她不敢有半点疏失。
沈棠宁走在路上,除了有意无意的扫视周围外,却是从来不曾主动追问其中缘故。
她到底是听说有人去了,但毕竟是刚来到此处,以至于一时分不清究竟是谁。等到总算循声来到了事发地,才意外发现如今横倒在门板上的人,竟是昨天才义正言辞地对他们这些外来人颐指气使过的老人家。
“走好。”
沈棠宁恍惚片刻,却终究还是在距离老人家几步开外的地方站定,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并暗暗在心底里念了一声。
那一刹那间,沈棠宁心底里只剩下茫然无措。
亏得她一开始还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是找对了目标,只要在未来的日子里,一切都依着这老头的命令行事,想来也不至于过分艰难。
但谁曾想,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有机会实验一二,便生了变故。
沈棠宁后来默默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她眼见着一众百姓帮着给他处置了后事。
但许是因为老人家去得仓促,以至于一应事宜都显得仓促。可沈棠宁却还是在这其中看到了好几个渡厄者的身影。
一时间,沈棠宁有些分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像自己一样,只是碍于情分所以过来瞧瞧,亦或者是当真跟他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
沈棠宁带着疑惑环视周围,眼见着有人噤若寒蝉,有人亦步亦趋。
直到,一切终成定数。
她原以为,凭着这村里人利落处置倒霉的渡厄者的手段,大抵也不会再出什么意外。
但没成想,只一眼望过去,却分明瞧见有人给逝者拿来了些粗布旧衣。
“把家里都翻遍了,也找不出其他的,要不就给老爷子穿这些吧。”
那人径直将衣衫递上来的时候,举手投足间满是不以为意。
沈棠宁分明瞧见有人在瞥见那些衣服时,不自觉皱了皱眉。
众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颓然摆了摆手,“既是如此,那便换上罢。”
话音刚落,此前还迟疑着不知该如何行事的几人即刻应声而动,从他们那干脆利落的动静中,沈棠宁委实没法看出他们先前究竟在迟疑些什么?
难不成,就是在等谁发号施令?
沈棠宁狐疑着望过去,但凝神看了好一会儿,却仍是不曾看出什么旁的门道来。
毕竟,有不少人凑在一起帮忙,其中还间或夹杂着他们这些如今尚且无从分辨敌友的渡厄者们。
沈棠宁如今不敢妄动,除了虞景闲之外,她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哪怕是昨天曾救过自己一命的陈若雯,沈棠宁远远地瞧着,也不敢贸然上前说话。
反倒是陈若雯在瞥见沈棠宁的时候,便若有似无的投过来一眼,奈何四目相交的那一刹那间,某人便径直偏了头。
倏然瞧着沈棠宁改换了风格,陈若雯却也着实有些意外。
要知道,昨天这丫头还会因为一时好奇,不自觉伸出手想要摸人家孩子的天菩萨。陈若雯记得,她那会儿可半点都没有生怕触犯忌讳的紧张与不安。
可偏生如今只是远远的瞧着,却不知为何少了些与人对视的勇气。
但陈若雯到底还是没有上前追问,她也只是静静地瞧着,并未作声。
沈棠宁好容易才收敛起紧张情绪,偏生又不经意间瞧见不远处有人抬了口松木做的棺材过来。
“居然是松木?”
沈棠宁惊愕之间不自觉喃喃了句,语调极轻,为的是不让旁人听了去。
尤其是在跟陈若雯不经意间对视之后,沈棠宁直觉如今所处的环境里,不见哪怕半点安全。她生怕自己稍不注意,就被人设计陷害。
故此,纵然不自觉感到意外,却也终究不敢贸然出声。
所谓枪打出头鸟,昨儿个分明已经亲眼见证过了,沈棠宁自问她也没有能力能承接得起旁人的连声追问或逼迫。
出乎安全考虑,最好的选择便是缄默着不做声。
“起棺……”
就在沈棠宁迟疑之间,仓皇而逝的老者被人七手八脚地抬着入了棺,正应声而起,准备送往墓地而去。
几乎就在众人动身的那一刻,沈棠宁身边渐渐起了些窸窸窣窣的哭声,她眼见村里人自发披麻戴孝一般,主动送他最后一程。
“这老爷子还当真颇有人缘。”
沈棠宁心中暗自感慨,趁着没人注意,兀自落后两步,因着心中不安索性就躲在角落里起卦。
她每一步都小心谨慎,怕的就是一万,但当卦象仍是不偏不倚指向大凶时,沈棠宁仍是没由来惊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