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既然将军是来兴师问罪的，那我请将军将府中族老召集起来，一起清点我的嫁妆，少了什么，补上便是。另外还请大家见证，你我和离之事。”
史初然一席话明面上是要点醒韩玉成，实则是要再次提醒他，她要和离。
韩玉成总算听明白史初然的话，心中隐藏的失落再起。
和离？她终是对他失望至极，失望到连相敬如宾都不愿。
“清点嫁妆可以，但这和离就真真是你想要的吗？我说过定会在以后的日子补偿你，你又何必呢？”韩玉成心中愤懑，双眸中露出几缕鲜红。
她难道就不能体谅一下他的难处吗？他是错过了拒婚的最好时机，但这是皇后算计好的，没有当日也会有他日。
孙家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的道理。
“不用留我，我去意已决，不会更改，你就当念我这么多年府中操劳的辛苦，尽快写下和离书。至于我母家，就不必知会了，我会派人相告。”史初然再次端起刚刚的茶碗，轻抿一口茶，眸子不在韩玉成的身上停留半分。
“你还是正妻，没有必要和孙氏争抢什么？不用非要和离。”韩玉成开始焦急。
“我当然是正妻，说白了，平妻也不过是一个妾氏罢了，我不会放在眼里，但你怎知我不争抢对方就不争抢？整个将军府能习惯看着她的脸色行事，我却没有这样好的脾性。”
“往后生出诸多麻烦，也是没有必要，我更懒得思虑这些个事情，倒不如和离归家，有书卷作陪，有父母长辈要孝敬，日子倒还过得去。”史初然找些个理由搪塞。
原本这也是最平常的打算。
“这将军府难道就让你这么难受？非要离开不可？”韩玉成从座位上起身，上前两步到了史初然的面前，声音几近颤抖。
“你若知我，便知我心中所想所愿。”话被史初然说的斩钉截铁。
殊不知这话真真伤了韩玉成。
他知她，明白她，终也是留不住她。
韩玉成衣袖一甩，忍痛大步离开，牙关被咬的吱吱作响，眼角的泪星在打转。
出了宁香居的门，他便吩咐了江风江晨通知族中长辈。
放她走吧，他已经没了留住她的理由和勇气。
平妻也好，嫁妆也罢，终是为了离开做的准备罢了。
韩玉成像是看透这一切，但又无计可施，“她一句若懂她就让她离开”封锁了所有的理由。
他是懂她，也因为懂所以他没了留住她的借口。
江风自从新婚夜那日便被韩玉成派了出去，今日方归。
刚刚韩玉成失魂落魄的样子倒是让江风心中一松，却也紧了几分。就算是她离开了将军府，和离之身，也不是他一个侍卫敢觊觎的。
“通知府中族老，明日祠堂商议要事。”韩玉成齿间挤出这几个字，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江风一眼。
或许像他这般的默默欣赏才是对她最好的爱。这一刻，韩玉成倒是有几分羡慕江风。
“是，将军。”江风颤颤巍巍的应是，却不知韩玉成眼中深意。
他一个下人怎么敢觊觎将军夫人？他要是能控制自已的这颗心，他自是不会，更不会让人发现。
这是他的软肋，一戳就破；这也是他的铠甲，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在这府中多年，他早就看透了这府中人的嘴脸，唯有她是他看不透的存在。
起初他也以为，她只不过是这都城中千篇一律的世家女，为了族中兄妹，为了府中长安，定会无所不用其极。
后来慢慢才知道，她不是。
她虽对将军府中人不喜，却从未放弃过对他们好。
发自内心的对他们好。
上到家中长辈，下到婆子丫头，只要她看不过去，便伸手帮上一帮，从不曾求过回报，更不会拿捏下人去做腌臜之事。
她是他在将军府中的一盏灯。离的虽远，却从不曾熄。
她应该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她蒙受羞辱的地方。
江风怀着复杂的心境去通知韩氏一族的长辈，独独留下一脸疑惑的江晨和生无可恋的韩玉成。
秋风萧瑟，乌云渐起，宁香居不大，韩玉成却走了数百步。
“去取酒来，越多越好。”韩玉成无力吩咐着江晨，一步步沉甸甸的走向书房。
醉了就好了，就再也不会伤痛。
等江风回来时，江晨和韩玉成已经双双醉倒在地，手中都还握着酒坛子。
满脸的生无可恋，满身的无奈和沮丧之气与那日得胜归来的少年郎格格不入，判若两人。
“将军，你醉了，不要再喝了！”江风刚要提手接过韩玉成手中的酒坛子，就被他一手甩开。
“不用你管，让我喝，喝倒了明天就不会来了。”韩玉成手中的酒坛子再次朝向他的口，哗哗淌了几许。
“将军！别喝了，酒喝再多也是留不住人的。”江风怒斥，一把接过韩玉成手中的酒坛子，重重的摔了出去。
“啪！”酒坛子连带着烈酒从书房的小厅迸裂开来。
或是这重重一摔，摔醒了韩玉成三分醉意。
“你倒是敢跟我叫板了？江风，就你的那点心思，我早就看透了，别以为你能怎么样。她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韩玉成用手指着一脸怒气的江风，歇斯底里起来，抓起身边另一坛酒再次畅饮起来。
江风心虚，忙下跪，“将军，酒不能再喝了！我去请少夫人。”
“好，好，你去请，看看她要不要你，她连我都不要，会要你吗？”韩玉成心中的嫉妒已经开始泛滥，谁也容不下，更容不下任何人对史初然的好。
她曾经是他一个人的，谁也没有资格置喙，但他却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的好时光。
现在她要走了，他想留却留不住。
从书房出来的江风便通知了下人去请孙夫人，自已坐在书房门口发起呆。
她要是真的走了，出了这将军府，他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般静静的瞧着，望着她了。
思及此江风心中不免失落起来。漫漫长河，她身边终是没有一丝他的容身之处。
酒的确是个好东西，任谁也拒绝不了。江风随手拿起堆在书房门口还没有送进去的酒坛子，扯开封，畅饮几口。
烈酒带来的灼热瞬间烧红了他的双颊，心中的愤懑与不舍也随之迸发。
“啊~”
长啸一声，放身一倒，泪如雨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