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衣服后,乐茵并未急着下楼,而是故意在房间里逗留。
她既不想搭理娇纵的肖芮,也不想被外公莫名其妙地拿来与他孙女的成绩作比较。
午餐准备妥当,肖霖解下系在腰间的围裙走出厨房。
环顾客厅,在未发现目标后,他随即就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
通知音“叮”地响起,乐茵将视线从舅舅的外套上移开,转而伸手拿过桌上的手机。
【下来吃饭。】
瞧着聊天框内弹出的消息,她的嘴角瞬间浮出笑意。
握着手机,连忙就下了楼。
此时,除了倚靠在沙发靠背处,目光落于手机屏上的肖霖外,其余人早已在餐桌旁坐下。
乐茵迈下最后一节阶梯,刚想开口唤舅舅过去吃饭。
这时,程岚的声音突然响起:“乐茵,快来吃饭了。”
她挪动步子,不舍地再次看向逐渐走至窗边的那人。
见舅舅好像是在接听电话,她顿时欲言又止,只能先前往了餐厅。
“来,坐外婆身边。”
一张圆圆的大餐桌,各自都预留了位置。
乐茵朝那摆放着碗筷的空位看了眼,知道是留给舅舅的,于是便指了指一旁的位子:“外婆,我就坐这里吧。”
未等突然变了脸色的程岚开口,乐茵便迅速走到那边,拉开椅子,果断地把自已的碗筷转了过来。
肖芮又不顺眼了,边吃着碗里的饭,边瞥了对面的乐茵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马屁精,吃个饭也不忘献殷勤。”
声音虽不大,却却刚好能被围坐在桌旁的人听到。
而且明眼人一听,便知这话的意思。
“吃你的饭。”肖放夹了块排骨放进女儿碗中,低声训斥道。
与此同时,他眼神却时刻留意着程岚与乐茵脸上情绪的变化。
“真是搞不明白,自已都多大的人了,一点分寸感都没有,还一直把自已当小孩呢,不知道什么是异性间的边界感吗?”肖芮全然不顾其他人的脸色,依旧冷嘲热讽着。
或许是说中了乐茵的敏感处,只见她忽然微怔,紧接着,真就将自已的餐椅往旁边挪了挪,直至与肖霖的位置拉开到了正常距离。
而这时,肖霖恰好走了来。
他刚一落座,便毫不犹豫地伸出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动作极为果断,猛地一拉,瞬间就将坐在椅子上的乐茵拽到了自已身侧。
在这突如其来的力量牵引下,乐茵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一双浅棕色的眸子睁得大大的,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
而肖霖却神色淡然,仿佛一切都再平常不过且合情合理。
“舅舅…”
“吃饭。”
面对周遭齐刷刷投来的目光,肖霖仿若未觉,自动将其屏蔽。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在乐茵的碗中:“我脸上有饭?快吃。”
乐茵赶忙收回视线,此时的她,再不敢去看大家的眼神,只能低垂着脑袋,一口接着一口的干饭。
盯着眼前的这一幕,张敏转动眼珠,与老公肖放无声地对视了眼。
好似就在刹那间,两口子的所思所想不谋而合。
反观程岚,则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说话,也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安静地用着餐。
肖芮撇着嘴,对爷爷新夹过来的菜完全不予理会。
只是啃着早已没了肉的骨头,以此来发泄自已内心的不爽。
时间分秒流逝,午餐过后没多久,就到了肖霖该离开的时刻。
唯恐自家女儿再口无遮拦的惹出祸端,肖放没等亲自送弟弟去机场,就提前带着妻女离开了。
而今日的程岚,心情显然不好,吃过午饭就独自回到了房间休息。
因心中不舍,乐茵磨蹭了许久才抱着外套从楼上下来。
经过二楼时,见舅舅好像在整理着什么东西,怀着满心的好奇,她抬脚缓缓走过去。
只见,她之前送给舅舅的那身运动装,此时已被整整齐齐地装进了包里。
“舅舅,这衣服你要拿走吗?”
肖霖微微点头。
来时他两手空空,走时则环顾再三,生怕遗漏了什么。
但对于这件便宜的衣服,乐茵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那衣服就是随便买来的,要不你还是别带了吧,等我下次再买套好一点的给你。”
“不用,穿着舒服就行。”说着,肖霖垂眸看向腕表:“走吧,再晚一点就赶不上了。”
“嗯,舅舅,给你外套,外面起风了。”
一张满是不开心的小脸,却极为勉强的装作无事。
就那副努力的模样,简直惹人疼惜到不敢直视。
肖霖将外套接过,凝视着那双因情绪即将崩溃而隐隐颤动的眼眶,沉默了几秒钟,最终什么也没说,穿好衣服便走下了楼。
相比于上午,此时坐在车里的乐茵,低垂着眼眸,紧紧盯着放在腿上的双手,安静得有些离奇。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只有车子轻微的震动声在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阿霖,这次走又要很久才回来吧。”开着车的李宗忽然开口问道。
肖霖将视线从那低垂着的小脑袋上移开:“可能吧。”
“国内现在发展得也挺好,这个时候把重心转移过来,其实也不错。”
“看情况吧。”
“听你父亲说,你在泞港投入了很多项目,有意在那持久发展,泞港与国际接轨紧密,同时又是经济连接带,从经济发展的角度来看,如果将重心挪在那里,无论是对于商业拓展还是资源整合,确实都具有相当大的优势。”
“再说吧,对泞港暂时还没那个打算。”
乐茵全程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旁边的话语声。
只不过大多时候都是李宗在说,肖霖偶尔回应一句。
半晌,车子驶入机场附近的停车区域。
乐茵猛然回神,这才惊觉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她以前从未觉得机场离家这么近,甚至是近到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抵达了。
而今天,她也算是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近。
李宗留在车里,乐茵提着东西跟随舅舅下了车。
时间把握得刚刚好,在登机前,肖霖从她手里拿过装有衣服的袋子,忽然问:“东西呢?”
经提醒,闷了一路的乐茵这才恍然想起,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那只被保护得极为妥善的首饰盒,将其打开。
精致耀眼的胸针,整体复刻了山荷花的形状,与乐茵的那支发卡极为相似,几乎别无二致。
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那呈透明状的花瓣格外引人注目,就好似被注入了生命力,时刻散发着一种让人挪不开眼的光芒。
乐茵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动作极为轻柔地取出胸针,接着拉了拉肖霖穿在身上的外套,比划了几下,却不知该戴在哪里才好。
她犹豫着,抬起微微泛红的眼眶,逐渐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
“不知道戴在哪?”肖霖忽然开口问。
乐茵轻轻点头,本打算将手里的胸针递给舅舅,然而下一秒,她那拿着胸针的手瞬间就被一只微微发凉的大手所覆盖住。
“左侧这里,靠近心脏的位置。”
“嗯……”
乐茵应了声,继而打开胸针的锁扣,动作缓慢地将其戴好。
“舅舅,戴好了……”
肖霖垂眼看向胸前那亮闪闪的胸针,仅仅停留了几秒钟,目光便再次投向眼前人。
登机的广播音响起,极度的不舍瞬间涌上乐茵心头,她多次吞咽着口水,试图调整好自已的情绪,违心地狠下心催促:“舅舅,你走吧,已经在催了。”
“嗯,快点回去吧。”
“好……”
乐茵站在原地,神情有些发愣。
她不停地冲着那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背影挥着手。
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笑,那笑让人看上去很是放心。
然而,只有她自已知道,内心的不舍与牵挂如潮水般汹涌。
就在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时,乐茵再也无法抑制自已的情绪,转身的瞬间,情绪彻底破防。
她撑不住的缓缓蹲在地上,任凭来来往往的行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却仍忘我地抽泣着。
三年的时光是那么的漫长,她到底该怎么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