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3月9日,乐茵二十岁生日这天,纷纷扬扬的飞雪落满整座城市,万物皆被一片洁白所覆盖。
肖霖还是依照此前的约定,回到了费城。
他取来订制好的生日蛋糕,迎着漫天风雪驱车去到校外等待。
彼时的乐茵,人虽还在学习室没动,可心却早已飞回了家。
确切而言,从下午接到肖霖电话的那一刻起,期待与欣喜就填满了她的整个心房。
这股子激动劲儿一直持续着,以致于课程刚一结束,她就心急火燎地匆匆收拾好了东西。
就在打算离开时,舍友赵诗妍与艾美瑞特意过来“呐喊助威”。
两人边给她鼓劲加油,边打趣道:“等某人明天回来,可就摇身变成恋爱中的幸福小女人喽,到时候别忘了和我们分享甜蜜瞬间哟。”
听了这话,乐茵瞬间羞得满脸通红。
嘴上含蓄得很,可心里却如同灌了蜜一般,满是兴奋与期待。
出了教室,她加快步伐,脚下的皮靴踩在那薄薄的一层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而眼下,她压根顾不上地面是否湿滑,一心只想快点见到让自已日思夜想的那人。
“舅舅!”
远远望去,在那抹挺拔的轮廓出现在视线中时,乐茵就迫不及待地唤出了声。
她疾步跑至跟前,停下时,已是气喘吁吁。
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眼前人,乍一看,他表情平静且淡然,可当细致打量时,却又能发现,在那张脸庞上,略微呈现出了一丝疲惫与憔悴。
从分开至现在已有数月,乐茵明显发觉他整个人消瘦了一圈,于是心疼的问:“你是都没好好吃饭吗?怎么感觉人瘦了好多。”
“工作赶的,上车吧。”肖霖轻描淡写地回了句。
说完便收回视线,伸手拉开车门示意她进去。
显然是未察觉出异样,一路上,乐茵心情照旧不错。
还是如往常那般唠唠叨叨个不停,说的都是些旁人听起来无聊透顶的日常琐事。
以往每次,肖霖总会兴致勃勃地对她所说的每句话都给予回应,并且还会不时地主动打趣。
然而,今天却完全不一样了。
他更像是没听到一般,只是偶尔应上那么一句,声音也是淡淡的,没什么起伏。
乐茵逐渐觉察出了不对劲,但也没往深处多想,只是单纯地认为他是过于劳累了才会这般寡言少语。
回到家,肖霖将蛋糕轻放在桌上,什么都没说,直接脱下外套一声不吭地去了厨房准备晚餐。
紧随其后的乐茵,换上拖鞋去到客厅。
她瞅去侧卧那紧闭着的房门,心里越发的忐忑不安,耳尖也隐隐泛了红。
尤其是一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极不平静的心更似有只小鹿在里面肆意乱撞,怦怦怦地跳个不停。
为了试图让自已那激动的心绪能稍微平缓一些,她掏出手机坐在了客厅的地毯上。
然而,那目光却时不时地投向厨房里那抹忙碌着的身影。
与此同时,内心满溢的满足与幸福,瞬间将她包裹于其中。
不多时,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就被一一摆上了桌。
闻着那诱人至极的香味,还没等呼唤,乐茵就下意识地站起身,朝着餐桌走了去。
她满足地用力嗅了嗅,熟悉的味道仍旧让她馋得都快流下了口水。
这段日子在学校吃的东西,简直让她腻烦得不行,说到底,还是舅舅做的饭菜最契合她的口味。
肖霖拿过蛋糕放在桌上,继而拆开包装取出了里面的蜡烛插上并点燃。
乐茵见状,极有眼色的离开餐桌,“啪”的一声关上了灯。
刹那间,房间里就只剩下蜡烛那柔和的荧光。
拉开椅子,两人相对而坐。
“许个愿吧。”
乐茵微微点头,接着双手慢慢抱拳,轻抵在下巴处,双眸也跟着缓缓合上。
这次,她的心愿不再如往昔那般,只是单纯地祈愿肖霖平安顺遂、工作顺利。
而是萌生了更深层次的渴望。
她盼着能被接受,盼着能以另一种身份继续守在他身旁,永远永远地待在他身边。
蜡烛散发出的淡淡荧光,衬着她那张双眸轻阖的小脸。
看上去依旧是那般好看,美得如同不沾染尘世烟火气的精灵。
肖霖就这般静静地凝视着,许久都不舍得把视线挪开。
只是,越是这样紧紧盯着,他心里那股酸楚的情绪就越是浓烈。
“许好了。”
乐茵猛然睁,目光交汇的刹那间,她不禁微微一惊。
不知为什么,从那双深邃幽远的眸子里,她竟察觉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情绪。
似是隐约透着几分低落,心疼,不舍。
她满心疑惑,不明白在这原本该欢乐的时刻,那眼神里为何会突然闪过如此复杂揪心的情绪。
然而,肖霖却将目光挪开,低声提醒:“吹蜡烛吧。”
“好。”思绪被唤回,乐茵鼓起腮帮子,用力朝燃烧着的蜡烛吹去。
烛光在吹拂中晃悠了几下,接着便彻底熄灭。
不大的蛋糕,两人都没怎么多吃,美味饭菜也是如此。
肖霖胃口欠佳,只是随意地夹了几口,叫他这般,乐茵也没了多少食欲,只是象征性地吃了点。
饭后,她照例收到了礼物,跟去年差不多,也是一件制作精美的首饰品。
大概实在是太过疲惫,肖霖一晚上都话语寥寥,在客厅里待了不一会儿就回了房间,并嘱咐她也要早点睡,明天还有课。
但此时的乐茵,哪里有那个心思去睡觉,满脑子都在想着那张即将被看到的明信片。
心里紧张不安的情绪已然达到了极致。
她特意将自已卧室的房门留出一道窄窄的小缝,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对面,满心都在期待着那扇房门能够打开,好看到那张满是惊讶,却又抑制不住欣喜模样的脸庞。
可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过去,一直熬到半夜,那扇房门却始终都没有被打开。
她心里逐渐涌起一股失落,却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已。
也许是看到信的内容害羞了吧,也有了些许的难为情,说不定等到天一亮就会说出来呢。
这般想着,她才勉强躺回到了床上,但心里依旧怀揣着那份期待,久久难以入眠。
而那扇房门紧紧闭合着的卧室内,没有一丝灯光亮起。
仅仅凭借着月色倾洒而下的清辉,如同纱幔般洒落于倚靠在床边,半曲膝坐在地板上的那道身影周围。
他整个人显得颓废而落寞,修长且好看的手指紧紧攥着那张明信片。
脚边,放置着一个超大的储物盒,里面的明信片早已都被撕成了碎片,零零散散地铺在盒内。
隐约能从那些残骸中看到一本画刊,上面用着清秀的字体写道:超级超级厉害的舅舅!
盯着那张明信片中长长的一串内容,肖霖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苦笑。
可笑着,眼眶却逐渐变得湿润。
这张明信片,他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撕掉,而是沿着折痕小心翼翼地叠好,又重新放回了枕边。
经过一夜,外面的积雪变得更厚了些。
阳光洒下,乐茵从睡梦中悠悠醒来。
睁开眼,她第一反应便是掀开被子,匆匆跑去了外面。
只见侧卧的房门已然敞开,她赶忙迈步过去,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她目光投向整洁的床铺,缓缓下移,见那枕头下的明信片依旧安然地放在原处。
呆呆地伫立在床前,乐茵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失落感。
她不清楚那张明信片到底有没有被看到,亦或是被看到了,却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
颓败地长叹了口气,她缓缓在床边坐下,将明信片从枕头下取出。
果不其然,一点被拆开的痕迹都没有,就连放置的位置都与之前毫无偏差。
或许,他是真的太累了吧……
思来想去,经过再三犹豫,乐茵最终还是将明信片收了回去。
还是等他工作节奏放缓下来再说吧,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说不定到那时候,都用不着明信片了,她有了更大的勇气,能够亲口对他说出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