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冷静。”
回国后,这是赵闻州第一次在迟绯晚的脸上看见如此强烈的情绪,但却不是为了他,而是因为迟家的案子。
可至少,这些情绪是他带给她的。
他有些后悔将事实告诉她了。
赵闻州轻轻扣住迟绯晚手,叹了口气道,“别慌张,也别泄气,你要知道,能查到他还活着,对我们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进展了。”
迟绯晚很感激赵闻州的帮助,如果没有他帮忙梳理,迟家的这个案子恐怕还是一笔糊涂账。
她正要说些感激的话。
这时,门口一阵风铃声响起,一道幼白的身形走进餐厅,径自朝他们走来,“闻州哥,我说你偷偷摸摸这是来见谁,原来果真是来见绯晚的呀?”
陈雨菲今天穿了一件香奈儿的定制白色连衣裙,入秋后,天气降温了好几度,她的裙子却才到膝盖,露出一双修长纤细的腿,那双腿上刻着凤凰翎羽的刺青,仔细一看会发现刺青下其实是狰狞的疤痕。
迟绯晚没想到会再遇见陈雨菲。
“迟绯晚,我就是故意让赵闻州收留我的,你知道么?男人只有睡了那个女人,才会将她真正划到自己的蓝图里,视为自己人。”
脑海中,想起当年陈雨菲挑衅她的那番话。
七年前,她恨不得这个虚伪的心机女被车撞死,七年后,面对这位故人,迟绯晚的内心竟然出奇平静。
她将自己的手从赵闻州掌心里抽出来,站起身,伸向陈雨菲,“陈小姐,七年不见,别来无恙。”
陈雨菲脸上闪过一丝愕然。
在她收到消息,得知赵闻州和迟绯晚私下见面之后,她几乎肺都气炸了,来的路上天人交战,想象接下来要如何应对那个难缠又毒舌的女人。
当年赵闻州向着自己,她和迟绯晚交手都赢不了,在对方面前丑态毕露。
如今赵闻州心已经不在她这儿了,迟绯晚会嘲笑她吧?
会笑她机关算尽,到头来一场空!
“真恶心!赵闻州和你简直是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你这么擅长睡男人,赵闻州知道吗?”
“陈雨菲,你真贱,你和赵闻州一样贱!”
想起当年迟绯晚的战斗力,陈雨菲来时一路脸色乍青乍白。
当她站在餐厅外,看见赵闻州握着迟绯晚的手,两人情意绵绵对视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冲了进来。
可迟绯晚竟然笑着朝她伸手,对她说,“别来无恙。”
何等从容,何等坦然。
不再是那个张嘴骂她“下贱”的泼辣女孩。
陈雨菲一时居然反应不过来,可是转瞬想起赵闻州刚才牵了迟绯晚的手,一阵委屈和背叛感瞬间袭上心头,她拍掉迟绯晚的手,冷笑一声,“你在这儿装个什么劲?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赵闻州回来了,他回来找你了!你赢了。”
对于陈雨菲,迟绯晚其实心中一直抱有歉意。
当年为了挣一个赵闻州,她变得完全不像自己,什么涵养,什么同情心,什么是非曲直,通通被她抛到了脑后。
她觉得陈雨菲抢走了她的挚爱。
赵闻州是她学生时代的光,是他带着她摸索着从黑暗的隧道里走出来,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他的温度,陈雨菲就将他抢走了。
她用最难听的措辞谩骂他们,刺伤他们,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伤心和不满。
可是如今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自私的那一个?
陈雨菲当时断了双腿,前途尽毁,一定已经活得很煎熬了。
虽然不懂她为什么要抓着赵闻州不放,可爱情有时候就是不讲道理的。
况且,赵闻州本就亏欠陈雨菲。
他要用这种方式还债,迟绯晚又有什么资格为了一己私欲阻挠呢?
如今,时过境迁,她已经完全释怀了,心中更多的是一缕淡淡的懊悔,懊悔当初的冲动与不成熟,伤害了自己,更伤害了他人。
“我想,你误会了,我们是在谈案子,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坐下来一起听,刚好还没上菜。”
迟绯晚见陈雨菲不肯与她握手,也并不觉得尴尬,收回手臂,将旁边的座椅拉开,示意陈雨菲落座。
陈雨菲的脸色乍青乍白,她不由偷偷看了眼赵闻州。
男人看都没看她,低头整理资料,神色镇定自若,丝毫没有受到打扰。
陈雨菲咬了咬唇,声音无比委屈,“闻州哥,你退房了,你走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赵闻州抬眸淡淡看她一眼,“我准备回国定居了,不可能一直住酒店,找了个房子搬出来,有问题吗?”
“什么?你要回国定居?”陈雨菲不敢置信,“你的事业都在美国,回国等于从零开始。”
“那又如何?”赵闻州深吸了一口气,眉眼间竟然有一丝放松,像是压在心头多年的大山终于消失了,“我就是想要忘掉过去,从零开始。”
陈雨菲眼圈通红,被他这句“忘掉过去”刺激得眼泪流了下来,“过去对你来说就这么不堪?”
“雨菲,别闹了。我还有正事要谈。”赵闻州淡淡开口,嗓音醇厚,却无情。
陈雨菲指着迟绯晚的鼻子,质问他,“你还说不是忘不掉她!你千里迢迢回京州,就是为了她!你还不承认!”
“承认又如何?不承认又如何?陈雨菲,你的腿已经好了,我欠你的都偿还了!”
赵闻州已经没有耐心了。
他站起来,对迟绯晚道,“今天先到这儿吧,饭就不吃了,我先回去了。”
他说完,便走到收银台前结了账,不顾身后陈雨菲泪流满面,径自离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迟绯晚的心里一阵发凉。
七年过去了,他还是改不掉冷暴力的习惯。
迟绯晚不由摇了摇头,对守在一旁的老秦道,“我们也回去吧。”
谁知道她刚要起身,陈雨菲突然大喝道,“你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