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的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将血书放到一边,看郎衙在县志上做的记录。
众人大气不敢出,看着圣上微张的鼻孔,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
砰!
茶杯落地的声音,众人被吓得一哆嗦,不敢抬头。
季云裳不为所动,她早就看过里面的内容了,只能说跟她所了解的那个奚和光一模一样。
阴险,狡诈。
还惯会让旁人替自己擦屁股。
虽然谁都知道沈师夷听从奚和光的指示,但是在《益州县志》里却几乎鲜有奚和光的名号,大多数都是在说沈师夷的离谱行径。
大殿里没有一点声音,圣上重重地合上《益州县志》,书页之间发出沉闷的响声。
“退下吧。朕会仔细审查。”圣上的声音严肃没有一丝温度,目光游走在季云裳和奚和光之间。
季云裳行了一礼,“民女遵旨。”
离开之前,季云裳分明听到奚和光阴森森问道:“你真觉得你有机会?”
……
季府内,灯火通明。
晚膳前圣上看在季云裳献《益州县志》有功的份上,令刑部把季安章暂时放了出来,他的脚铐手铐未解,便是这般慢慢向前走着,脚铐上的铁链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
季安章的头发花白,眼神也充满了迷茫,脸耷拉着,整个人显得没精打采。
秦方好见到季安章归家,一下便哭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可季安章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往前走,他在刑部虽未上酷刑逼供,但也见到了不少严刑逼供的血腥画面。
可能是拔指甲盖,这都算小儿科!
也有可能是鞭子抽打,但要注意不能把人弄死!
不管怎么样在里面呆了几日,现在重见光明他反倒有了几分恍惚之感。
季羡辞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见到父亲归家,连忙叫着季云裳搭把手,二人一并搀扶着季安章回景明院去。
四人围坐在饭桌前,久违的团圆饭让整个气氛显得既温馨又带着一丝局促。
众人默默吃饭,无人提到季安章收贿这个敏感话题。
但是季云裳必须要一个明白。
为何自己前脚刚走后脚就在客栈被奚和光的人追查?
若不是这般匆忙,奚和光没有在短时间内作出抉择阻挠季云裳与季忘忧的行动,季忘忧大概也不会死!
季忘忧的死始终是季云裳心中的一根刺……
季云裳的目光在父母和季羡辞之间流转,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父亲、母亲,奚和光是如何发现我不在京城的?”
秦方好正犹豫如何开口,却见季羡辞的手覆上了秦方好的手,说道:“你走的第一日,苏侧妃来访。”
季云裳听见“苏侧妃”名号,瞬间皱眉。
这事又跟苏雪见扯上关系了?果真是阴魂不散!离了季府还能给季府惹事!
“我问她何事,她支支吾吾不敢说出口。后来从只言片语中勉强猜测了出来。自那次左婉仪宴请之后,奚和光便再也不会留宿于三皇子府,经常会去各大酒楼消遣。”
府内只剩下两个女人,自然是会争斗起来,左婉仪手握掌家大权,总会暗中给苏雪见长个教训。
苏雪见表面上服从管教,但背地里总会有意无意地恶心左婉仪一下。
不是拿着自己轿子先进皇子府说事,就是用奚和光新婚夜留宿自己这取乐。
季云裳心道:只怕是苏雪见为了争宠不择手段了。她本视自己为仇敌,表明过坚决不可能让自己进三皇子府,可现在为了争宠打压左婉仪,苏雪见也愿意让季云裳一起进这个烂泥里滚滚!
果不其然,季羡辞也是这样的想法:“后来我想,会不会是三皇子殿下曾经对妹妹表过态,想要一同迎门的事情被苏侧妃知晓。为了巩固地位特意来季府拉拢妹妹……此人居心叵测,妹妹可千万不要被骗了!”
季云裳心中暗笑:在哥哥心中自己还是那个无辜可怜的小羔羊,殊不知苏雪见可在自己手里吃了不少的亏!
“二哥哥放心,云裳心里有数。”季云裳浅笑回应。
秦方好往季云裳碗里夹了一块鱼肉,心疼道:“出去一趟,你真是受委屈了!瞧你瘦的,脸颊马上就要凹陷下去了!”
突然间,饭桌上气氛变得凝重起来,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同一个问题——
季云裳回来了,但是季忘忧没有回来!
季安章埋头吃饭,虽然在他看来奴为主死天经地义,但是一来季忘忧不算标准的家生子,世世代代为季府效忠的奴婢;二来季忘忧也没有义务去益州走一趟,毕竟就连季安章自己都没有派人前往的意识。
季羡辞突然撂下筷子,另外三人齐刷刷抬头看着他。
“云裳妹妹,你实话实说,你们出京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季安章见没自己的事,又缩回脑袋埋头吃饭,全然忘记教育季羡辞乱撂筷子之事。
秦方好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很是宝贝,自然不在乎这点小礼仪。
季云裳叹了口气,将自己还未到横州的茶水铺子,到最后在落雁楼见了季忘忧最后一面之间的种种经历一一道来。
听到最后,季安章更是低头沉默不语,秦方好拿着帕子偷偷擦拭眼泪,季羡辞拿着筷子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季府不是无情世家,皆对季忘忧的离开感到惋惜。
季云裳憋着心中那一口气,将整段经历一次性讲完,随后输了一口气。
她将脸侧过一边去,眼睛一闭流下两行清泪。
绮罗走上前来递上帕子,季云裳定睛一看,就连绮罗都忍不住落泪。
谁能想到离开之前还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归来已是英雄魂!
季安章此前在饭桌上未说一句话,也许是在大牢里关了一段日子,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他缓缓开口道:“忘忧这孩子的身契在云裳那,先前虽是个乞儿,倒也算是清白人家。现如今又为了季府荣光而牺牲,算得上是忠贞之人。季羡泊横竖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混账,他亲生母亲也是个贱人养的玩意,上不得祠堂。”
话锋一转提到季羡泊,其他三人一愣,但无人反驳只听季安章继续说道:“这样一来我名下的子嗣便有空缺。不如把忘忧收为义子顶了季羡泊的位置去,让他的灵牌在季府祠堂供奉着,沾一沾我季府的香火,下辈子投个好人家也不算咱季府人情冷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