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殿,榻间美人只着里衣,安神香的味道浓郁,谢诏处理完折子,走进里间看她。
她依旧沉睡着……
安静柔美的脸庞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渍,又做噩梦?
谢诏坐到床沿处,手指细细摩挲着她的五官,她五官趋向于柔和,眉眼的清冷感。
像是江南寒雾笼罩住的雨天……
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
“栀栀。”
因为安神香的作用,沈栀意睡得很沉,甚至没有感受到他的手一直在自已脸上揉捏。
谢诏一直从午间坐到傍晚时分,傍晚时分原本停下来的雪,又开始簌簌飘落。
鹅毛大在院落积了一层厚厚,室内倒是适宜睡觉。
沈栀意迷迷糊糊醒来时,眼前是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谢诏……
谢诏见她醒了,主动将人扶坐起来,声音有些不便喜怒。
“睡了一天了,起来用膳吧。”
“嗯。”
沈栀意再次见到他,是畏惧的,但是,强压下这样的情绪,只能颤抖着嘴唇喊了一句。
“璟承……”
声音虽然沙哑,但,这之间示好的味道,他还是能听出来的。
谢诏看着她逐渐清明,喊了桃枝和春桃两人过来给她穿衣服,自已则是去了外间。
“……”
她换了一套嫩粉色的袄子,头发被梳成了一个简单的妇人髻。
用了他给的白玉簪子,手腕之上也戴着他送的羊脂玉手镯。
再看着她冷清的眉眼,已然是一片如春水般的柔色。
谢诏看着她这样,眼底掠过一丝欣喜,这是乖了?
“璟承。”
“嗯……”
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只有她碗筷不小心碰撞在一起所发出的声音。
谢诏看着她只夹自已目前的菜,平日里喜欢的东坡肉放在中间,竟然没有动筷子。
这是守规矩了?
“我们私下相处跟之前一样就行。”
谢诏突然发话,让她夹菜的手一抖,直接掉到了桌子上,恐怖感席卷而来,她下意识道歉。
“对不起,妾身不是故意的。”
他深情的桃花眼里,迅速隆起一层寒烟,凉薄的嘴唇动了动。
“怕孤?嗯?”
这样的语调,像是他那天发怒时的语调,她敢相信,如果,自已不给台阶下。
她会成为第二个宫女……
沈栀意深吸一口气,几乎是有些谄媚道:“殿下,人中龙凤,自带威武之气,妾身这敬仰。”
眼看她又要跪下,被他呵斥住。
“要是想跪,出去孤跪上一天。”
沈栀意听明白了他这话里的意思,急忙坐下,谢诏指了指桌子中间的东坡肉。
“之前在小水村不是总吃吗?”
“……”
她点了点头,开始夹东坡肉。
谢诏吃饭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只有她偶尔会因为手抖发出一些细微的声响。
这三天自已折腾狠了?现在都是如此?
“栀栀,身上还疼吗?”
“不疼……”
“听说你想给那个宫女超度?”
沈栀意眼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小声应答:“是的。”
冤魂一天不散,她会寝食难安的。
“嗯……”
饭后,谢诏陪着她下棋,沈栀意思绪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诏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宽厚温暖的手掌握住她的小手。
“怎么了?跟孤相处如此心神不宁?”
她下意识地抽手,再对上他那双桃花眼时,沉默了,只是小声来了一句:“里面太闷了。”
太闷了?
谢诏看着她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忍不住有些心疼,倾身过去,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
带着她来了自已面前……
看着她眼底的委屈巴巴,逐渐被愕然取代,最后,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
让谢诏的胸口处闷闷的。
他的目光最后落到了她肉嘟嘟的耳垂上,细看还有小小的白色茸毛,软乎乎的……
“没有穿耳孔?”
谢诏的手不由自主抚摸上了她的耳廓,最后,停留在她的耳垂处。
轻轻揉捏了两下。
沈栀意有些分辨不出他这话里的喜怒,只能乖巧应答。
“嗯。”
“妾身怕疼。”
“既然怕疼,便不要惹怒孤。”
“不然,那三天可不是白白熬过来的。”
这三天……
她才是彻底见识到了这个男人的阴狠,折腾人的方法也是一套套的。
“妾身知道。”
看着他乖巧如猫的样子。
他放下心来,起身将人拉起来,带着她往外走。
“外面下着雪,倒是别有一番味道,我们去走走。”
“嗯……”
屋外的雪厚厚一层,灰扑扑的天空,还在不断往下飘落轻盈的雪花。
冷风掺杂着雪水,往她脸上飘来,锋利的像是要将她脸上的肉一片片刮下来。
她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搓了搓手,朝自已手掌心里喊了口气。
谢诏注意到她的动作,觉得有些有趣,怕冷也不知道拿手炉。
他递过去一个暖手炉,撑了油纸伞,带着她走进了雪里。
红砖绿瓦的皇宫被裹上一层雪白的积雪,看着多了几分古韵味。
她仰头看这皇宫,四四方方的天,天上飘下来轻盈的雪,似乎都变得沉重了。
沈栀意忍不住伸手接了一朵雪花,雪花在她温热的指尖迅速化成了一滴水。
谢诏侧目看着她像是好奇宝宝般的模样,莫名被感染到,轻笑地问了句。
“这么喜欢雪?”
“嗯。”
“妾身很少见雪……”
很少?他们小水村也是在北方地区,怎么能很少见雪呢?
沈栀意说完这话,意识到不对劲,立刻转了口。
“妾身未曾见过皇宫里的雪。”
“现在见过了……”
“嗯,很美。”
“那栀栀愿意一直留在皇宫,陪在孤身边吗?”
沈栀意收敛掉眼底的厌恶,柔声道:“自是愿意的。”
“栀栀真乖。”
这句夸赞像是,在夸家里的宠物狗似的,沈栀意默不作声继续跟在他身边。
天寒地冻,道上宫人少,谢诏带她看了东宫的不少景色,最后,带她去了梅林。
这一片梅林都是红腊梅,娇俏的红色在这茫茫一片的白雪里,显得格外显眼。
这些红色,让她想到了三天前宫女的血……
她身体有些抗拒,但,谢诏揽住她的肩膀,带着她往梅花林的深处走。
“这梅花倒是跟你很般配。”
“跟你一样的清冷孤傲。”
她总感觉这话是嘲讽她,嘲讽她的假清高……
谢诏带着她在梅林里走了一圈,这里的梅花大部分都是含苞待放,有少部分已经舒张开了花瓣。
露出里面的黄色黄蕊……
晶莹剔透的雪,压在枝头摇摇晃晃的,宛如不堪重负般,随时会折断。
谢诏黝黑的眼眸扫视一圈,最后,在这中间折下一朵绽放的梅花,别到了她的发髻上。
给她素色的衣袍,添了分颜色。
“栀栀,孤喜欢你穿妖媚些的衣裳。”
“这样才能跟你在床上被我*时一样娇艳欲滴。”
沈栀意浑身颤抖了一下,别过脸,不想理他。
谢诏不生气,只是改成轻轻抚弄她的发丝。
“我们回去吧,外边冷。”
“要不要折些梅花带回去?”
沈栀意再怎么恼他,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出言顶撞他,点了点头,将暖手炉递给他,主动去折梅花。
折下来的梅花,抖落掉花上的细雪,递给他,动作非常干净利落……
“栀栀,还真是手巧。”
她折下几枝,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头找他要暖手炉。
他拿着手里的梅花,莫名想到今天在宋朝腰上的红色鸳鸯香囊,主动开口讨要。
“不知栀栀可会做鸳鸯式香囊?”
当然,不会,她一个现代人哪里会那些针线活?
但,他这样问,肯定是想要,不然,又得找自已的麻烦……
先说会,到时候随便找个宫人做出来,便好,谁知道呢?
他日击万里,定然也注意不了这么多细节。
“会一点点。”
“给孤做一个吧。”
“好啊。”她爽快地答应下来,还朝他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来。
谢诏看着她的笑脸,一时间有些慌神。
“走吧,我们回家。”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