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温柔心里叫苦,单是小环,听见这五个灾民叫她脱鞋,勾起了伤心事,“哇”一下就放声号啕大哭了起来。在古代,女人的脚是不能让丈夫之外的人轻易看见的,叫她脱鞋,岂不是要她的命?别提小环,就连温妈妈都一脸苦色,钱丢了还能挣,这贞洁要是丢了,她就该去跳井了。
“号啥号?还没死人呢,你就赶着号丧了!”见这些人没有反抗,李三气焰愈壮,凶巴巴的走过来就抽了小环一巴掌。
妈的!他居然敢动手打小环!这下温柔彻底被惹火了,她一向就是外柔内刚的脾气,性子倔强的很,压制了许久的怒气一下子涌了上来,不及多想,伸腿就往那李三身上狠狠踹去。
“哎哟!”李三惨呼一声,一手捂着被踢的裆部,一手提起温柔的脚,将她整条腿掀了起来。
温柔失去重心,一下子倒在地上,摔得挺重,她有点头晕眼花,一时都没能爬起身来,只听灾民里有人惊呼道:“三哥,这是啥?”她定了定神一看,却是自己脚上的鞋被抓脱了下来,里头藏的那张百两银票飘到了地上,被说话那人给捡了起来。
李三忍着痛,转头去瞧,见是一张写着潦草字迹的纸张,上面还画着密密麻麻的花押,他不识字,被温柔踹了一脚正中要害,此刻又痛又怒,一把抢过那张银票,顺手就撕了,嘴里骂道:“管它是啥,左不过是些房契地契,我们又变卖不出去!”他边撕还边忍着痛得意的向温柔扬了扬手里的碎纸片,然后手一松,纸片飘飘扬扬的飞了起来,他大声笑道:“叫你踢老子!老子用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
这人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再也看不到一个穷苦平民身上那种温良纯厚的品质,温柔摇摇头,将冲过来扶她的温刚和小环推开,她自己爬了起来,反手拔出挽发的铜簪,趁其不备就往那李三身上狠狠扎去。
这个时候,只能拼命了!温柔知道,这些人现在让他们脱鞋,接下来指定还要脱衣搜身,别说小环和温妈妈了,就连她这个思想并不封建的现代人都无法忍受那几只脏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
与其被辱,不如拼命!
她那倔强的性子一旦被激怒起来,就很难再克制下去,就像那天小环被赵老爷糟蹋了,她头脑一热就揣着剪子要去拼命,只是当时有刘嫂在旁打醒了她,此刻众人却都已被惊呆了,张皇失措之下,哪里会想到要阻止她?何况她出手这么快,就算要阻止,也来不及!
温柔手里的铜簪是往李三的眼睛扎去的,他此刻填饱了肚子,气力是有余的,但灵活却不如温柔,加上他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柔弱的女子,竟有这么烈的性子,待要躲开,已然不及,只偏过了头,没让她的簪子扎中眼睛,可是脸上却仍是被拉出一长条血痕,火辣辣一疼之后,血立刻就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半张脸。
“姐姐!”温刚看到温柔还待再刺,却被李三拧住了手腕,其余的几个灾民也跃跃欲试的围了过去,心里一急,冲到火堆旁,端起那口煮着滚水的大锅,生怕殃及温柔,不敢泼李三,却向着另几个灾民狠狠泼去。
“妈呀!”
“烫!烫!”
“捉住那小兔崽子!”
被滚水泼到的灾民一边慌张躲避,失声呼痛,一边过来捉温刚,吓得温妈妈在旁一个劲的求饶,求他们放过温刚。
小环看到温柔手里的铜簪立刻就要被李三夺下来了,一边哭一边学着温刚的样子,从那堆火里抽出一根还在燃烧的木柴,就挥舞着往李三身上抽去。
“干!老子同你们拼了!”车夫看到那俩孩子都往上冲了,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要是还躲在一旁,那真丢死个人了!头脑一热,也冲了过去,一把揪住李三的手反掰了过来,就拿大耳刮子在他脸上连抽了数下,打得李三有点懵了,不知不觉松开了温柔。
“温刚!”温柔眼角余光瞥见有两个灾民冲过来解救李三,另两人却捉住了正咬着牙拳打脚踢的温刚,生怕他有什么闪失,立刻丢下李三,紧握着铜簪就向温刚那里冲去。
场面混乱极了,几个人厮打成一团,但温柔这边毕竟是女子与孩子居多,哪里拼得过常年下地做苦活的这几个身强力壮的灾民?眼见车夫被人捉住了胳膊,温刚被揪住了头发,小环和温柔也被人推dao在一旁,就连温妈妈,也边哭边和人厮打得披头散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成个模样了,偏偏那两个书生还蜷缩在一旁,靠在一起瑟瑟发抖,就是不肯过来帮忙。
再耗上一时半刻,估计局面就无法收拾了,就在这时,原先一直昏迷在地上的那个少年突然掀被窜身而起,拿起身边的瓷碗往地上狠狠一磕,两手各抓了一块尖锐的破瓷片,就加入了战团。他来得极快,灾民们又没有防备,竟让他得了手,一块破瓷片扎进了李三的肚子,另一块破瓷片划破了一个灾民的脖子,他们的血,立刻涌了出来,淋淋漓漓滴了一地。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整个破庙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听见生着的火堆“哔哔啪啪”燃烧的声音。但这静默只持续了极短的一段时间,那少年返身又抓了两片破瓷片,疯了似的往另三个灾民身上扎去,嘴里还喝道:“滚!你们这些杂碎!统统都给我滚!”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虽然先前温柔等人也已经在拼命了,但下手却没有这少年那样疯狂,他像是完全不顾自身了,又似心里隐着滔天的仇怨,恨不能撕裂这眼前的一切,将之统统毁掉!毁掉!
破瓷片割得他双手鲜血淋漓,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势如猛虎的往前冲扑着,不但见人就刺,连牙都使上了,狠狠的将一个捏住他手腕的灾民的手背,给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啊——”被咬的灾民,发出一声几乎能撕裂天地的惨叫,听得人心里发毛。
“这……这小子疯了……”
“快……快走!快走!”
方才还凶巴巴的灾民同他那猎豹般的气势一比,那简直就像是五只待宰的小白兔!何况他们没防备,瞬间就被伤了三人,对方却添了个想杀人的疯子,此刻的形势已经完全被扭转过来了!不但揪住温刚的那人慌忙松手往庙门外逃去,就连受伤不轻的李三和另三人,怔得一怔之后,也立刻夺路而逃。
他们一阵狂奔之后,眼见身后没人追出来,才松了一口气,但心里还在不停的自怨自哀,后悔不该把事情做得这么绝,要不然也不会惹得人家拼命。这下好了,抢到手的几十两银子,原本够吃喝一年,现下却还要花钱去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