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乃是我真武山前辈安息之地,燕兄若是想要住的话,我真武山有几十处任燕兄挑选,只是此处万万不能。”莫云长神情严肃,却见燕寻摆了摆手。
“我是想让你看看,在那里是不是有个草庐?”
莫云长顺着燕寻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那边的密林旁有一座小小的草庐,还有几根乱草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嘲笑。
祖师爷们的安息之地!
真武山众弟子们无比敬重的地方!
竟然有人,在这里结庐而居!
莫云长一瞬间有些发懵,在他看来真武山上下都是对这里心怀敬意的,根本不可能有人到这里闲的没事结一个草庐,想来想去最有可能干这件事的就是师祖了。
莫非师祖日后是想到这里陪伴众位祖师?
“有人。”
燕寻目光微微一动,迈步向谭边走去,果然在那片墓碑旁看到了一名披头散发的高大身影,身上破破烂烂的道袍虽然脏兮兮的,但却依旧可以分辨出来。
那是真武山的道袍!
燕寻停下脚步仔细的看了看,发现和莫云长身上的那种真传弟子样式的道袍极为相似,于是回头看了看莫云长,只见莫云长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见过这人。
“这位,师兄?”
男子闻声轻轻转过头,蓬乱的长发下那双沧桑的眸子淡漠的望向燕寻,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沉沉的暮气,若说他比莫飞霜年纪还要大,恐怕燕寻都会相信!
“你是何人。”
那野道人嘶哑的开口问道,声音虽然微弱,却清晰地传入燕寻的耳中。
燕寻看了看他,微微一愣。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啊!
“在下,稷下燕无双,师门中排行第九。”
燕寻诽腹了一下,不过还是依照礼数据实回答,这个野道人是敌是友还不确定,但十有八九是真武山的人。万一自己莽撞拔剑后,莫云长突然想起自己有个素未谋面的师兄或者师叔,岂不是尴尬了?
看了看那野道人没有反应,于是燕寻笑着指了指身后的莫云长,准备攀一攀关系:“这位是……”
“飞霜?”
那野道人声音嘶哑,看着莫云长又似乎想起什么来,轻轻摇了摇头:“不对,这么久过去了,飞霜应该早就长大成人了,这是他的孩子吧,长得还真是像……”
听着眼前这野道人沧桑无比的口气,燕寻心中不由得一颤!
飞霜?
整个真武山叫做飞霜的仅有一人!
那就是莫飞霜!
莫七侠!
这野道人随口便管莫七侠叫飞霜,可想而知辈分到底高到何种程度!如此来看,恐怕不是现任掌门的师兄弟,也是与真武山颇有渊源的前辈高人!
“叫做什么名字?”
“我叫燕寻。”
“不是问你,我是问他,叫什么。”那野道人伸出手,点了点走到燕寻身边的莫云长。
莫云长抱了抱拳,这野道人之前的话他也听到了,想必此人与真武山渊源不浅,于是沉声说道:“在下莫云长,不知前辈是……”
“嗯。”那野道人点了点头,目光转到眼前的墓碑上,伸手轻轻摩挲了两下,静静的看着上面的字迹,眼中不由得露出深切的缅怀之意,沉默了半晌怅然道:“若论辈分,你需得叫我一声师叔祖。”
师叔祖?!
“当年,妖蛮猖獗,江湖正道无数弟子携剑奔赴战场,捍卫我人族疆土,我真武山亦是其中之一。”
那野道人声音沉慢,似乎在缓缓讲述自己的故事给燕寻和莫云长两人听,但双眼却始终凝视着眼前墓碑:“我当时是真传弟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个,随着极为师兄赶赴战场,杀妖无数。手中一口青钢剑,饱饮妖族之血,端是痛快无比!我人族连战连捷,妖族且战且退!可眼看妖族就要退去,却陡然发生了变故!”
“那战败的妖族原不过是一个诱饵,目的是将我们诱入妖族腹部,将我们与其他战场的联系切断!我和几位师兄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却已经被妖族大军重重包围……三万人族武者,浴血奋战!妖族就像无边无际的潮水,永不停歇的向我们发起进攻!长剑折断!真气枯竭!我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被前赴后继的妖族淹没,分食!”
那野道人深吸一口气,透过凌乱的长发,那双写满沧桑的双眸陡然变得狠厉无比,看向燕寻二人嘶哑着声音道:“我永远忘不了那天,师兄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血洒长空!耳边是足以让所有人癫狂的嘶吼声,战场的四面八方都是妖族那狰狞的面庞!”
“那么多人战死。”
“我原本也该随他们一起战死的。”
“可我还活着,哈哈……我还活着……”野道人仰天长笑,笑声中竟多了几分颤音,看着眼前的墓碑双眸竟不禁落下泪来:“大师兄将恩师赐下唯一的大挪移符给了我,将我送离战场!却因妖族大圣出手干扰,没有将我送至人族疆域,反而将我挪移到了妖族小世界!我在妖族的眼皮底下苟活了数十载!也带着血海深仇苦苦支撑了数十载!如今侥幸逃出,可这江湖,却已是换了人间!天地孑然如我,又与当日战死有何区别!”
“师尊……”野道人看着眼前的墓碑,泣不成声,额头狠狠抵在地上:“师尊!不孝徒儿回来了!”
声音哀恸,竟渐至泣不成声。
燕寻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野道人,颇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想着自己在那日清明听到白九死了的消息后,眼前亦是一黑,耳边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声,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孤零零的坐在那里。
那种滋味,就仿佛这个天地都是空荡荡的,走到哪里都像是孑然一身,没有人看到你,你也看不到任何人。
而时间呢?
却如流水一般漫长,绵绵无绝。
无休无止的让你在这份孤独里饱受煎熬。
两名少年站在墓碑前,衣衫破烂的野道人抵额痛哭。
身后一阵长风吹过,郁郁葱葱的松柏林簌簌摇动,枝叶吹落了一地,发出呜咽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