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我知道了,你快睡吧。”
安然那边掐了电话,花雾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眼睛一闭上,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五年前,时佑京跪在她面前紧紧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的画面。
他说:“花雾,我会努力成为配得上你的人,你别离开我,再给我一个机会。”
那时的时佑京还很穷。
他父亲去世得早,弟弟残疾,母亲没什么文化,就一普通妇人,给有钱人家做保姆的。
靠着给人洗衣做饭擦地,当牛做马,辛辛苦苦供时佑京读书,好在时佑京上进,人也聪明,考了个好大学。
花雾也并非生在豪门之家,父亲早年做生意挣了点钱,后来搞投资,公司越做越大。
她本就没什么门第观念,当初还是她垂涎时佑京的美色,主动出击追的时佑京。
他可一点都不好追。
自尊心强,待人冷淡,话极少。
她追了他一个学期,花样百出才换来他的回眸一笑。
想起那个时候,花雾发现自己变了很多。
现在的她不像以前那么活泼开朗,反而沉默寡言,喜欢把心事都藏起来。
很多人说她冷漠不近人情,凛然一朵高岭之花,让不少想追求她的男人望而却步。
或许经历多了,人都会变。
时佑京不也变了?
他在山顶上同她做的那事,自然的就好像在吃饭喝水一样,甚至还很有经验地纠正过她几次。
再回想学生时代的时佑京……
她牵他的手,偷亲他一下,他都会脸红。
在床上辗转几个小时,眼见窗外有了微光,花雾也不打算睡了。
她爬起来,洗了把脸去厨房做早餐。
花俞读高二,学校离得远,他是住校生,开学就去学校住。
这阵子他一直睡沙发,也没个单独的房间。
对此花俞倒不在意。
他说沙发睡着挺舒服,比打地铺强。
这个弟弟平日里皮了点,其实懂事的。
知道家里现在什么情况,他不争不抢,一切都坦然接受。
做好了饭,花雾将弟弟叫醒,两人先吃,然后又端了碗粥给姜婉琴送去。
姜婉琴半梦半醒,冲她摆了下手,“我一会再吃。”
她把碗放在床头柜上,“那我去上班了。”
——
照相馆上午特别忙,光给客户拍外景写真花雾就跑了两三趟,午休时间,她饭都没吃,困得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睡了会觉。
下午忙完一阵,快到下班的点就清闲多了。
花雾又补了一觉,下班时间一过,她匆匆回家。
吃过晚饭,看时间差不多,该去酒吧了,她看了眼在收拾衣服的花俞,“十二点你能来接我下班吗?”
她在酒吧弹钢琴这事,姜婉琴和花俞都知道。
那地方鱼龙混杂,祝江在夜场是混惯了的,他报复心强,这种人一旦惹上,摆脱起来有点麻烦。
她怕祝江像昨晚那样派人堵她,并不是每次都有人帮她脱困。
而且帮她是需要她付出代价的。
“行。”
花俞一口答应下来,“我保证准时到。”
“你打车过来,别一个人走夜路。”
“我知道了。”
到酒吧九点整,跟经理打了声招呼,花雾坐到钢琴前弹奏经理给的今日曲目。
往那一坐,三个小时不能挪窝,三角钢琴上陆续放上客人送来的酒,摆了整整一排,已经十几杯。
这些酒她不得不喝,遇到大方的客人,说不定还能收到小费。
一首曲毕,她按照客人送酒的顺序,一杯接一杯喝下去,连喝三杯,她又继续弹。
到十二点,她灌了大概二十杯,起身去厕所吐了回,出来时刚好撞见熟人。
是时佑京。
他不同昨日的慵懒,许是喝了酒,眉眼染了几分醉意。
俩人差点撞一块,花雾往后退了步,才避免肢体碰撞。
“昔日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如今也为了生活卑躬屈节,为五斗米折腰了。”
时佑京的声线低沉清冷。
花雾听出他言语里的嘲意,笑了下,“没办法,我有家人要养活。”
“生活上有什么难处,你大可以找我。”
时佑京往前一步,带着强势劲头,将她挤在洗手池一角。
她后背贴墙,面前是时佑京喷洒在她脸上,略带酒气的灼热呼吸。
今天他穿了件浅灰衬衣,未打领带,领口几颗扣子没系,敞开着,露出性感锁骨。
她比他矮一个头,视线刚好与他的锁骨平行。
眸光轻抬,顺着颈线往上,看到他喉结滚动,她忙移开视线,声音调柔,“时公子怎么来这种小地方喝酒?”
如今的时佑京已不是当年的穷小子,在金融界可谓翻手云覆手雨,出入的都是高档场所。
花雾在财经杂志还有报纸上看过他的专题报导,除了金融业,他还喜投资,各大领域他都有或多或少的涉及。
现在身价已经过百亿。
他其实是临市人,本来在临市发展,那也是他们上大学的地方,她不知道时佑京什么时候来的玉城,更不知道他怎么认识了祝江那个浑蛋。
“听说你为了钱在酒吧弹琴,我特意过来看看从天堂坠落人间的花大小姐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时佑京眯着凤眸,唇角微扬,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的戏谑和嘲弄。
这让她想起分手时,她面对苦苦哀求的时佑京,冷若冰霜的打击道:“你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爬到和我一样的高度,你这辈子都配不上我。”
那时她还编造了荒唐的谎言,说自己有了更好的对象,比时佑京长得帅,比他有钱,家世好,还与她门当户对。
她换了手机号,退了学,离开临市回了玉城,自此和时佑京断得干干净净。
再见面,便是昨天晚上。
他与祝江的狐朋狗友坐在一起,她当时挺讶异。
“你相信报应吗?”
时佑京用手掐住她的下巴,让她仰起脸,“反正我相信。”
“说够了吗?”
“今晚你好像没有收到小费。”
花雾没了耐性,想将他扼着她下巴的手推开,他往前一步,温热的身子贴上来,将她圈在身体与墙壁之间。
“你最近是不是挺缺钱?”
“是又怎么样?时公子打算赏一笔小费给我吗?”
“不白给。”
花雾怎么可能听不懂时佑京的意思,她冷笑了声,“有生理需要,你可以找正在交往的对象解决,我又不是出来卖的。”
“昨晚那开放的劲儿呢?再骚一个给我看看,说不定我会大发慈悲,让你今晚有笔可观的收入。”
时佑京手上力道重了些,掐得花雾下巴发红。
她皱起眉头,“放开。”
“我若是不放呢?”
“耍流氓是吧?”
“对你,我还不至于这么没底线。”
时佑京沉笑着松了手,从西裤兜里取出钱包,抽出一张五十元的纸币甩到她脸上。
这是他的现金里,面值最小的。
“琴弹得一般,只值这个价。”
他脸色冷了些,长腿一迈,转身就走。
花雾倚墙站着,头埋得很低。
视线直直地盯着脚边的五十元钱。
挣扎片刻,她还是蹲下去,将钱捡了起来。
五十块能买不少菜,够他们一家三口吃上两三天的。
坦然把钱装进兜里,她走出去,环视一眼大厅里的客人,在临窗的卡座发现时佑京的身影。
他和一个一头青丝,穿着白色长裙的年轻女人坐在一起。
那女人她见过,是明远老总的女儿宁鸢。
看来安然给的情报是准确的,时佑京和宁鸢果真认识。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时佑京的目光突然往她这边看了眼,接着起身,带着宁鸢离开。
她走出酒吧时,恰好看到宁鸢坐进一辆黑色奔驰大G的副驾驶位,时佑京站在车门边,用手护了下宁鸢的头。
真是温柔绅士。
与对待她的态度截然不同。
宁鸢抬头冲时佑京笑,红唇微张,不知在说什么。
他们看起来是非常般配的一对。
花雾眸底一片晦涩,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握了握拳,心头也泛起酸楚。
“姐,下班了?”
花俞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她寻声望去,看到站在不远处,穿着白T牛仔裤的花俞。
“嗯,下班了。”
“回家吧。”
“好。”
她故作平常地朝着花俞走去,两人一起上了出租车。
报完地址,司机师傅正要掉头,脚上刚给一点油,奔驰大G一个急转弯,几乎擦着出租车的车头开过去。
好在没真的蹭上。
师傅猛踩刹车,反应还算快。
两辆车擦过的时候,花雾与时佑京的目光撞上几秒。
他似是故意落着车窗,往她这边投来一个颇为淡漠的眼神。